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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禅确定自己只是一枚玉蝉，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李云渊，可虞秋明显是将他当做了别人。
难不成他与李云渊长得很像吗，可即便再像的人也会有所不同，虞秋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夏禅有些烦躁，他垂眸看着正在发呆的虞秋，心头涌上一股挫败感。
两人都没了玩乐的心思，夏禅提出要送虞秋回家，可虞秋想都没想便拒绝了：“这里离车站很近，等会我直接坐车回去就好。”
虞秋的头有些隐隐作痛，她与夏禅在车站前面道别，随后便上了一辆公交车，到站之后，她立刻便去了就近的药店买了瓶止痛片。
徐莞正在客厅坐着看电视，听到门口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她便立刻跑了过去。
“咦？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到进来的人是虞秋，徐莞好奇地问道。
徐莞知道虞秋今天要出去玩，本以为她起码得下午才能回来，却没想到她回得这么早。
“有点不舒服，我先休息一下。”虞秋摆了摆手，她先接了杯水把药给吃了，随后便回了房间。
每次幻觉结束之后，她都会像刚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疲惫，而且与第一次不同，这次的幻觉明显更加消耗她的精力，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可虞秋的头还是疼得不行。
如果这样的幻觉再来几次，哪怕虞秋没有死在幻觉里，她的身体也会逐渐地被搞垮。
“老天想让我死，真是怎么逃都没用。”虞秋叹了一口气，她将药瓶放在书桌的一角，然后又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书桌旁有一个小小的书柜，虞秋伸手随便拿了一本书盖着脸，深吸一口气，随后仰靠在椅背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很喜欢油墨的味道，每当她焦虑紧张的时候便会拿书盖着脸，这样做能让她觉得稍稍安心一些，在千年以前她便有了这个习惯。
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托李云渊的福，虞秋也算是读了不少书，因为她喜欢那些与鬼神有关的话本，李云渊便时不时会差人往她这里送书，久而久之，虞秋房里的书竟然塞满了三个箱子，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书香。
眼看虞秋对读书越来越痴迷，被冷落的李云渊却又有些不满了，他平日里本来就忙，好不容易抽空过来见虞秋，却只能陪她一起看话本，可即便如此，李云渊仍是勤勤恳恳地往她这里不断地送书。
对当时的虞秋来说，每天最幸福的时刻便是趴在床上看书的时候，尤其是冬天，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她吃着李云渊送来的点心，裹在被子里一页一页地看着那些神奇的故事，简直是爽得不能再爽。
有一年冬天，她正窝在床上看得开心，李云渊却突然闯了进来，他一推开屋门，寒冷的风便吹了进来，冻得虞秋不住地哆嗦。
“快把门关上吧，风又不能把话本的内容吹进我的脑子里。”当时的虞秋很是不满地抗议道。
“看什么话本。”李云渊扬起眉毛：“河面都结冰了，走，我带你去看冰钓。”
虞秋从来没见过冰钓，她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穿上冬衣与他一起出了门。
自那以后，李云渊便会变着法地带虞秋出去玩，总算是戒了虞秋的瘾，让虞秋偶尔也分一点时间给他。
当时的虞秋并未察觉到李云渊的心思，一直到今天回想起来，她才明白李云渊当初有多照顾自己。
在虞秋灰暗的过往中，李云渊可以说是唯一的亮色，可就是这样一个心里眼里都是她的少年，却死在了她的面前。
……
那天是李云渊出征归来之日，一想到虞秋正在将军府等着自己，他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可等到了城门口，他又有些踌躇。
在出征之前，他曾问过虞秋要不要嫁给他，也不知道会收到什么样的答案。
正在他晃神之际，伴随着几声尖啸，从城门暗处射出了几支短箭，李云渊挥剑挡住了一些，却还是受了伤。
为了早一点见到虞秋，他一路纵马疾驰，把大部队远远地落在了后面，今天进城的人不少，守门的士兵正忙着检查公验，身边挤满了人，根本就没办法立刻抽身去帮忙。
李云渊身中数箭，这箭上淬了毒，没过多久他便头晕眼花，连手中的剑都拿不住了，铺天盖地的箭雨落了下来，除了他之外，还有很多无辜的百姓丧命于此。
“关城门！”他咬了咬牙，朝守门的士兵吼道。
这几人既然埋伏在此处，想必是敌军的人，城门处聚集的人太多，若是让他们浑水摸鱼溜了进去，可能会危害长安百姓。
一听到城门要关，还在等着进城的人们便往里涌去，谁都不愿意留在外面被乱箭射死，一时间城门竟无法关闭。
眼看着倒下的百姓越来越多，李云渊翻身下马，持剑便朝那几个射箭之人纵去。
耳边一片惊呼哀嚎声，李云渊咬紧牙关，克服着不断涌来的眩晕感，机械地与那几人搏斗，不知是谁身上流出来的血浸透了他的手心，让他差点握不住滑腻的剑柄。
李云渊知道这次自己是必死无疑，他本就伤得不轻，又中了毒，面对接连不断的杀招，他甚至有种浑身的血液都要流干了的错觉。
他在战场上见过不少死人，像他这样能救回来的没几个，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能退缩，他不能放任这几人逃到长安城中，因为城里有他要守的人。
可若是他死了，虞秋可怎么办？
她要是又被欺负了，谁会去帮她？
她还能有点心吃吗，等冬天到了，谁又会给她送炭火和冬衣？
李云渊喘着粗气，他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他的眼前阵阵发黑，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也正逐渐离他远去。
眼看着他有些招架不住，那几个放箭之人立刻看准机会便想往城里冲，却被赶到城门的金吾卫大将军带人拦了下来。
而在城外，李云渊麾下的士兵也正朝着城门的方向赶来。
李云渊松了一口气，他想翻身上马，手却使不上力，试了好几次才骑在马上，从他身上流下的鲜血浸透了马的鬃毛。
“驾！”李云渊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他骑着马冲过城门，一路朝着将军府疾驰而去。
守门的府卫见李云渊浑身是血，便想扶他下马，却被他一下子挥开。
“让开……”李云渊匆匆忙忙地进了门，下人们见了他这样子都吓得够呛，可他却强忍着伤痛，直直地便朝虞秋的住所赶去。
当时的虞秋正给自己补着衣服，突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传来，她差点把针尖戳到手指上。
“谁啊？”虞秋赶忙打开了门，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股血腥气便扑面而来，随后一个湿漉漉的人便一头栽到她的怀里。
李云渊身上插满了短箭，整个人看着像是只刺猬，明明是很滑稽的场景，但虞秋却笑不出来。
李云渊费力地抬起了头，正好对上虞秋错愕的眼神，他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呕出一口血来，染红了虞秋的衣袖。
“你……想不想嫁给我？”李云渊喘息着问道，出征前他曾问过一样的问题，可那时的他没能得到回答。
他觉得眼皮很沉重，耳边嗡嗡作响，若不是他强撑着，可能下一秒就会闭上眼睛。
李云渊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他没等虞秋开口，便继续说道：“等下辈子，如果你还没忘记我的话，咱们再见面吧……”
“到时候……我还带你去骑马，带你去放风筝。”话音未落，李云渊便觉得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于是便闭上嘴不再说话。
虞秋的衣服本来就不多，这件再染上些血迹，恐怕就洗不掉了。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他依旧是下意识地为虞秋着想。
虞秋能感觉得到自己怀里的身体越来越冷，她颤抖着抱住了李云渊，企图让他暖和一些。
“来……来人啊！”虞秋大声喊道，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来人！快去找郎中！！！”
“求求你们，快去找人救救他……”
虞秋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却依旧停留在李云渊的脸上，半分也舍不得移开。
几个郎中在小厮的引导下匆匆忙忙地进了府，他们把李云渊抬到了别的地方去医治，而虞秋就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人一脸慌张的远去。
她的衣裳被鲜血浸透了，风一吹还有点凉，虞秋缓缓地坐在门槛上，她将脸埋到手中，闷闷地说道：“我答应你。”
“如果还能再见到的话，我便嫁给你。”
虞秋的怀里还揣着李云渊在出征前给她的剑穗，这剑穗先是被鲜血泡过一遍，又浸满了滚烫的泪水，殷红的细线渐渐地缠成了一团。
这些细线像是没有尽头，密密麻麻地裹住了虞秋的心脏，牵着她走过了上千年的光阴，让她再也没法忘记送她剑穗的那个人。
可现在，剑穗却在时间的侵蚀下化为了一捧尘土，不知被风吹到了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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