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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结束，满朝文武彻彻底底认识到皇宫已被谢端阾掌控，圣上恐怕自己自身难保，更遑论他们这些大臣，唯一的出路只有投靠他了。
这下，整个盛京都在他的掌控中，他想登位，不过是时机的问题。
所有人都认为谢端阾会登上皇位，包括肖政山，他美滋滋的等着谢端阾登位后自己的荣华富贵，嘴角得意的快翘上天了。
可左等右等，迟迟不闻新帝的消息。
谢端阾不在乎外界的传闻，亦不在乎他们心里是何疑惑和急迫，此刻他正漫不经心走在宫道上，朝谢稟的承乾殿走去。
承乾殿被重兵看守，看见来人，连忙行礼。
谢端阾负手走进殿中，望见院中对坐的二人，扯出一抹淡笑：“圣上安康啊。”
承乾殿被控制半月，谢稟已经习惯被架空的这些日子，见到他来并未有愠色，甚至能坦然自若和花柠谈笑。
谢端阾也不恼，自顾自说下去，“圣上龙体久不见好转，郦朝不能一日无主，还请圣上自请退位。”
谈笑的二人脸色倏然冷凝。
花柠侧头盯着她，美目寒光流转，“承安王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娘娘见笑了。”
他竟还坦诚的承认了！
有太监将笔墨纸砚呈上，谢端阾看了眼那空白的圣旨，催他：“圣上下旨吧。”
谢稟没有动笔，抬头直视他，眼神仿佛能洞穿一切般，“承安王将才恢复身份，未处郦朝之中，不知天下之道，朕想知道承安王要这皇位作何？”
天下之道？他根本不需要懂这些！
谢端阾眸色渐深，嗓音低沉了些：“圣上还是尽快下旨吧。”
“下了旨，然后呢？”谢稟好似没听到他催促的话语，目光犀利直白，又问他，“你明明可以拿着先帝的遗旨坐上皇位，何需费尽心思从我这讨到退位书？谢端阾，你若是真想要这天下，有捷径不走非要绕路，揣的是何种心思？”
谢端阾神色不耐，语气多了丝威胁，“圣上。”
谢稟不为所动，垂眼看着那空白的圣旨，长叹一声，“你想要的根本不是皇位吧？得到皇位又能证明什么呢，皇叔？”
这是谢稟第一次唤他皇叔。
起初他因为不熟心生芥蒂，叫不出那声“皇叔”，被关起来的半个月里，他左思右想，想不明白这位皇叔囚禁他的意图，后来想明白了，也是心底叹息。
谢端阾不长在盛京，自幼被送出宫外，无人教他识人间真情，二十余年都活在阴暗处，内心薄凉无情，只知道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去抢。
扪心自问，假如他和谢端阾换了身份，面对这样的人生，未必有他半分好心态。
恍恍惚惚间，又仿佛看到儿时的情景。
那是谢稟在姜太傅手下学习的第一年，彼时他心高气傲，容不得他人在旁指教，对姜太傅的教习嗤之以鼻。那时太傅府只有姜太傅一人，她全身心都倾注在他身上，他从未觉得哪里不对，直到谢宁川出现。
他分走了姜太傅的心神，亦得到姜太傅的夸赞。
谢稟自入了太傅府，整日都被说教，别说夸赞，连个笑脸都得不到，凭何谢宁川就可以？他气不过，故意和姜太傅唱反调，每次课业都第一个完成，以为能得到姜太傅的夸赞，却因为课业完成的纰漏，被斥了一顿，他气得去找父皇惩罚姜太傅，可惜没成功。
现在想想，谢端阾如今的作为，和他不是很像吗？
做了多年的铺垫就为了得到皇位，如此煞费苦心，无非是想向太上皇证明自己，证明双胞胎不是不祥，证明太上皇是错的。
谢稟沉沉叹了口气，提笔写下退位书。
“皇叔，有些事，望你早日想明白。”
谢端阾沉默凝视他，不发一言，夺过圣旨就离开。
“圣上，没问题吗？”
尽管花柠知道眼下一切都是做的局，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万一哪里出了岔子，他们做的这些，就白费了。
谢稟倒是不担心，他很相信谢宁川，“有谢宁川在，不会有问题的，该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就靠他们了。”
“……好。”
花柠微微一笑，心里却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保他平安。
*
退位书到手，谢端阾是半点不耽搁，即刻将谢稟要退位，由他登位的消息散布出去，其中当属肖政山最得意，他可是最早向谢端阾表忠心的，这一路走来他功不可没！
蛇女看他一张老脸都快笑成褶子，下意识心里不喜，又碍于主子和他有合作，不得不迁就一下。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肖政山喜滋滋向他道贺，全然没察觉他眼底集聚的风云，“王爷筹谋多年，终于得偿所愿！”
谢端阾微微蹙着眉，头一回发现他竟这般没眼色，瞧不出自己现在很不爽吗，还巴巴凑上来。
“嗯。”到底是看在合作多年的份上，没表露什么，“还不到道喜的时候，登基大殿还望肖太尉亲自监督，为防谢宁川等人反扑。”
肖政山自是点头应下，觉得谢端阾是看重他才把如此重任交付自己去办，顿时心上眉梢，完美没发现自己被蛇女半引半带走出承安王府，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门外了。
将人打发走，蛇女才舒展眉头，冲谢端阾嘟囔：“这个肖政山，以前怎的没发现他话这么多……”
她一边嘟哝，一边穿过月洞门，冷不丁望见谢端阾面色痛苦地撑着身子，当下大惊，小跑过去搀扶他。
“主子，你怎么了？”
快速扫了眼谢端阾现在的状态，不像受伤的样子，也不像中毒，那又是怎么回事？
谢端阾摆手，缓缓坐下来，脸色倒是缓和不少，但若忽略他紧握的手心的话。
“没事。”谢端阾尽量让自己去忽视心口的刺痛，问起其他事来，“大理寺那边处理的怎么样？谢宁川那边可有动静？”
蛇女没因为他的话放心，伸手倒了杯热茶给他，才回话：“算那少卿识趣，知道眼下该站在谁这里，我们离开后他就对岳寄安用了刑，监视的人说他私自用了凌迟，我想着只有岳寄安死了，怎么样都无所谓。谢宁川那边安分得紧，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就是……”
她犹豫起来，觑了眼谢端阾平静的眼眸，慢吞吞道：“……就是桑萤那死丫头不死心想偷溜出来，被药人抓住关起来了。”
谢端阾去找苗疆族的时候她没有跟过去，原本以为会和往日一样，等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回来，哪知这次回来还和一个苗疆族姑娘纠缠不清。蛇女不在乎那姑娘和谢端阾之间的关系，她只怕那人会坏了主子的大计。
现下她有意说出桑萤的事情，也是想试探下桑萤在主子心里的地位。
桑萤这个名字久违的出现在他耳边，谢端阾眉心微不可察动了动，旋即敛下表情，“蛇女，你说话何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
平淡的语气莫名叫蛇女心里一慌。
她立马跪下来，忐忑道：“主子息怒，我看那丫头和主子走近过几次，以为主子对她有意，故不敢擅自决定。”
谢端阾低头看着她，琢磨不清她为何觉得自己对桑萤有意，他这样冷血无情的坏人，会去喜欢人吗？
他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罢了，”他无意在桑萤的事上过多纠结，“你且看好那些人，本王登基前一个不许放出来。”
“是。”
蛇女迟疑地站起身，偷偷看了眼陷入沉思的人，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主子可能真的对那丫头有意，只是自己未曾察觉罢了。
蛇女跟在谢端阾身边十几年了，说是最了解他的人都不为过。她初遇谢端阾时，自己年老色衰，被人欺凌，是谢端阾出手救了她，予她新生的机会。
少年神色冷淡，漠然注视形容狼狈的她，明明夏日炎热，他嘴里的话却如隆冬风霜，“连个小孩子都打不过，和死人有什么分别，要不我帮你一把？”
她看出少年不在说假话，求生的本能让她拒绝：“不要……我不想死……”
“不想死？”少年疑惑地歪着头，似乎很费解，“那你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任由他人欺负？只有死人不会还手。”
初见时的惊嗬与恐惧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有些好笑，少年故作无情的姿态不过是想她振作起来。
她逐渐淡忘那些过去，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留在少年身侧，只记得少年说的最多的话便是重复那句自己不是好人的话。
“你跟着我做甚？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小心我也打你！”
她无所谓：“那你打啊。”
少年气结，颇有些气急败坏：“你以为我不敢吗？我杀过人？我连自己的奶娘都敢杀！”
见她沉默，少年得意起来，她看着少年轻轻笑起来，“你要这么算，我也杀过不少人，好人坏人都有，只要给我钱，我就杀。我这样一个杀神在你身边，该你害怕才是。”
少年愣怔许久，扭过头“切”了一声，“我才不怕！”
多年的回忆突然涌现，蛇女缓缓眨了下眼睛，视线里的少年变成谢端阾的模样，青涩稚嫩的脸蛋变得冷硬坚毅。
她沉默一叹，她的主子，心里还是有几分柔软的，只是那柔软，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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