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家?”,随椿来盯着她脸上的伤痕,神色僵冷,声音染上染上不易察觉的怒气,连尾音都上扬了,“姜金柱打的?”。
姜夭没想到她首先关注的是自己的伤,难堪地笑了笑,装作若无其事,她低下头,想把孩子从怀中抱出,长长的睫毛掩过受伤的眼睛,“嗯”。
有眼泪跑出来,但没有人发现。
若只是流泪,不揉眼睛,眼圈不会红得那么快,可以静悄悄不让别人发觉。
随椿来伸出手想把她扶起来,姜夭怀中的小孩不过四岁,抖得不行却还逞强站在她面前,小牛犊似的大喊:“不准欺负我阿姐”。
他话没说完,嘴被身后一只手捂住,姜夭朝随椿来带着歉意笑了笑,小声呵斥他道:“姜还,不许对大人无理,快给大人赔不是”。
小孩被自己吓得不轻,即便平日里最听姜夭的话,此时也不愿过来,只拿一双大眼睛狠狠瞪着随椿来,引得她失笑:“我最喜欢吃小孩了,你再看我,我便把你吃了”。
她的话吓到了小孩,一扭头便跑了,姜夭只好给随椿来陪不是。
“无事”,随椿来摆了摆手,她挺直腰背,松松垮垮的站姿也摆正过来,开始道出自己的意图:“那夜让我先去土神庙究竟有何意图?
“大人”,姜夭看着她的眼睛,没回答她的问题,突然轻声止住她的话,“民女有一事相求,请大人成全”。
姜夭在赌,赌自己能给出让人满意的信息,赌眼前这位能在深夜,愿意脱下衣物给她御寒的捕快的,一点点怜悯,哪怕是居高临下的施舍,也不所谓。
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其实姜夭的意图不难猜到,她的接近太明显,随椿来本想晾她两天,磨一磨,看谁会先按奈不住。
她不是待宰的鱼,不会见到鱼饵便争着扑上去,却没想到机缘巧合般突然又相遇,随椿来没说答应,也没有拒绝,她只是说,“说来听听”。
姜夭跪下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双手交叉伏在头上,她等这一天太久了,久到她阿娘的坟包从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到长满的野草,姜夭回房把东西拿来。
那是一纸讼状。
姜夭跪伏在随椿来面前,纸没有千斤重,却把她腰压弯的很低,“请大人为小女子做主,我要状告姜金柱殴杀妻”。
“我娘并非如传闻所言那般因病而亡,是那姜金柱一日一夜,将我娘活生生折磨至死”。
她说得字字泣血,那张伤痕累累脸上迸出的恨意足以将她的理智吞没,姜夭脚下地板黄褐色的泥土渗着血,是她血肉模糊的额头留下的。
如非无路可走,姜夭不会等到今日,在这个夫尊妻卑的社会,即便是丈夫殴打妻子,那又如何,以一句妻悍,管教之便可,还会引得旁人称赞教导有方。
就算妻子有意反抗,状告至衙门,可告发相隐亲属,是为“干名犯义”,需仗一百,徒刑三年。
何其不公,何其荒唐。
随椿来默不作声,半响,拿过她手上的讼状,“别磕了”,她掏出一块手帕,覆在姜夭的伤口上,滑过她的充斥着恨意的双眼,把她拉了起来,“口说无凭,你有证据吗?”。
“奴家亲眼所见”,姜夭像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字一顿,字像一根根细线连着心脏,说出来时把心脏扯得生疼,“那夜,姜金柱喝了酒,回来便把我娘扯进伙房了,我听见声音醒来,便看见我娘……”.
她停顿一下,痛苦的回忆是要把大脑挖开才能找出,姜夭深深吸了几口气,抓住一旁姜源的手,才继续说下去,“我娘的头发被他紧紧扯在手上,他一把一巴掌一巴掌往我娘眼睛鼻子上扇,后来不解气,扯着我娘的头往墙上撞,我娘已经睁不开眼”。
“他嫌我娘死气,不能给他乐子,便寻了一条棍子往我娘身上打,血肉模糊的地方就用滚水烫”.
“那是我娘怕夜里冷,专门起身给他烧的热水”,姜夭疯颠似的扯长了脖子,指甲深陷进肉里,扎出弯月似的血痕,“他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
姜夭身上无数的疤痕便是在那一夜留下的。
姜夭取意将夭,没有人希望她活下来,可这个小小的女孩硬凭着几口米汤顽强存活了下来,因为生的是女儿,她阿娘受尽指责,连带对姜夭也看不过眼。
可若说她一点也不爱,姜夭又觉得不是,阿娘给她取了个小名,叫似野,姜夭觉得她应该是希望自己如野草一般顽强,可她从不在人前叫,只有在私下无人的时候才会唤上几声。
深夜里替她掖被子的手,锅里偷留的一块饼子,衣服上细密的针脚,姜夭都记得,可若细看阿娘给的爱,她又觉得阿娘其实是厌恶她的。
可是姜夭又能怎么办呢。
她无法去怨恨她的阿娘,因为她过得也很凄惨,她只能怨自己,为什么要生下来,为什么不是个男孩,为什么瘦弱无力,甚至没能替她阿娘挡下一个巴掌,没能保护她。
“单凭你作证,不行”,随椿来说,她的眼睛如琉璃一般晶莹剔透,看向人时似乎能看穿内心,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却让姜夭很有安全感,“会有办法的”。她说。
“不怕再等等吧”,随椿来举起手中的讼状朝她晃了晃,“若你话所言无半分虚假,我会给你答复的”
“现在言归正题”。
随椿来这边进展良好,可程枫那边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你再给我胡说八道试试”,谢然脾气本来就不好,耗了那么多时间听姜金柱鬼扯一通,气得直接上手。
姜金柱是个老滑头,心里有鬼,东扯西扯,肯和他说实话才怪,最后还是程枫放弃了询问姜金柱,改找随椿来。
程枫他们走进伙房,姜金柱弓身躲在身后,跟着进伙房,却被随椿来投掷的一块石头砸到了脚背,她眼神一凌,“把门带上,滚出去”。
他们一左一右站在随椿来身旁,谢然话最多,率先发问:“何娘子是你娘吗?你同王二麻认识?”。
“是”,姜夭老老实实回答道,“认识,那日他被刘员外赶出府外,晕倒在地,是我救了他,我去镇上做一些小营生时,他常来帮我”。
“所以那桃花饼是你送给他的?”,程枫沉声问,他身材高大,不说话时显得凶神恶煞,“你们家的桃花树种在何处?”。
谢然早就想看那颗桃花树了,闻言赶忙附和道“快带我们去看看”。
那颗桃花树种在屋后,单独用栏杆围了起来,屋后都是山,只有从姜夭家中穿过才能到达,此时不是桃花开的季节,枝头光秃秃的,没有梨树枝头花团锦簇那般好看。
“每年桃花开的时候,我们便会保留下来做成干花,我娘教过我如何做桃花饼,王二麻吃得桃花饼便是用这剩余的干花做成”,姜夭抚摸着桃树说。
谢然想不懂了,“你为何要送他桃花饼?”。
姜夭低下头:“求他帮我找讼师写讼状”。
谢然更不懂了:“你要告谁?”,随椿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告诉你”。她岔开话题,“那日你为何让我去土神庙?难不成你们是躲藏在里面?”。
“还有,这黄纸是什么?”,随椿来不解道“符纸?贴来做甚?”。
“还能做什么”,谢然插话,胡乱猜测,“肯定是做了亏心事又怕鬼敲门呗”。
姜夭接过话,“我在回家途中被他们掳走,醒来便发现在庙内了,他们不知道在灶台下烧什么东西,我离得最紧,只拾到一片未烧尽的黄纸,王二麻上山接人,见着是我,想着下山途中偷将我放走,没想到”.
“我本以为那群人还在庙里,方才让大人前去,不料他们狡猾至此,早早逃走,害大人白走一趟,扑了个空,是民女考虑不周”.
她话说得真情实意,挑不出什么毛病,可仔细思考起来又总觉得不对。
谢然的直觉很准,不然也不会在揪鬼中获得甲等,他踏出门槛,悄咪咪朝程枫问了句“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程枫想了想,“没什么特别”。
“太顺畅了”,随椿来说,“她像是把这段话在脑海中排练了上百遍,等着我们到来”。
屋内,姜夭打开地窖,钻了进去,地窖不大,很暗,所以她点了枝蜡烛,烛光所映之地,是开的极艳的桃花树,桃树受到限制,压弯了腰,只能贴着地面长,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妖怪。
她拾了一片桃花,轻轻笑了笑。
从姜夭家出来后,随椿来她们便找了一家客栈吃饭,谢然最不客气,上来就让小二把最好的菜都端上来一口气点了五六个菜,还要继续往下点,被随椿来一把拦了下来。
“点那么多吃得完吗?待会要是付不起银子,我们就把你押在这洗盘子”,随椿来话引得程枫在一旁失笑。
这话谢然就不同意了,他把腰间系着的银袋一解,把桌子拍得砰砰响,“笑话,小爷我怎么可能没钱……”。
他话还没说完,随椿来把袋子拿过,往外一翻,空的,谢然的话顿在嘴边,表情呆滞住了。
“连银子被偷也不知道”,随椿来嫌弃道。
谢然还没来得及反驳,耳边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是你丢失的银子吗?”,谢然呆滞扭头一看,一张漂亮的脸大放大在他眼前。
夭寿哦,他怎么好像看到宋祈那尊杀神了。
尤其是杀神还一副笑盈盈地看着你。
谢然屏住呼吸,不可置信把头往后仰。
宋祈自然落座,他最近接收的记忆变多了,话都流利了不少,还没等他同随椿来说话,抬头便看见三人齐刷刷从座位上离开,坐离他二米远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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