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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随椿来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灰，“这里没有需要看的地方”。
门又被锁起。
两人离开王二麻家中时已近酉时，脚下的路依旧泥泞，她们一路走来，高矮不齐的房屋上，能看见缕缕白烟升起，掺夹着食物的香气。
人间独有的静谧安详时刻。
等随椿来两人走到镇上时，恰好赶在宵禁时间前，院内，江褈景早已归来，见她们回到，吩咐下人把饭菜端上。
随椿来早就饥肠辘辘，净了手后，毫不客气坐下来便开吃，谢然最爱和她做比，生怕饭菜全被随椿来一人吃完，拿起筷子便开始疯狂进食，一场饭吃得跟打仗似的。
江褈景用餐慢条斯理，一举一动颇具名门风范，平日皆是一人用餐，哪里见过这种又快又狠的吃法，一顿饭下来，手都没夹过几筷子菜。
他眼角压不住得抽搐，好笑得看着两人，缓缓倒上两杯热茶，生怕他们噎住，等到吃得差不多了，才悠悠问起今日的进展如何。
随椿来把自个听到的看到的，都一五一十向江褈景道出，她记忆力极好，谢然本还想在旁边做补充，结果发现根本无自己的用武之地。
“桃花饼？”，江褈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香的甘苦清香在嘴里弥漫开来，“我倒是听闻，镇上从前确实有一家卖桃花饼的铺子，不过许久不开了，卖饼子的是一位名叫何晚莫的娘子，早两年年因病离世”。
“欸？”，谢然也不吃了，把碗搁在桌上，眼神扑闪扑闪好奇问：“那王二麻的饼谁给他送的？我们这一路走来，看到这竹苑镇里里外外种满了梨树，梨花淡白不似桃花稠艳，若是有桃树岂不十分惹眼”。
“惹眼什么”，随椿来不清不淡看他一眼：“梨花开完桃花开，如今才三月初，桃花还没开呢”。
随椿来猛然想起，桃花未开，那王二麻身上的桃花瓣从何而来？
“竹苑镇地形气候的确不适宜种桃花，有人不信非要拿那桃花来种，果不出意料，无一存活，可那何娘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那桃树离奇般存活下来，成了这镇上独有的桃树”，江褈景沉声道。
“这般神奇”，谢然喜形于色，“那还等什么，那何娘子肯定与王二麻脱不了干系，我明日便领人去查”，他神色雀跃，迫不及待领人去把案子查得水落石出。
江褈景带过无数新人，像谢然这类初出茅庐，心思单纯心性不稳的人他见多了，想破案，想有作为，想留名千古，什么都敢闯敢闹敢做。
少年的热血是刺破长夜的火种，炙热耀眼，即被吹灭，点点火星仍不甘暗淡，江褈景惟愿他们能慢点被吹灭，至少在彻底独当一面之前。
“不可”，他拒绝得一留余地，“明日我会让程枫带你们一起”。江褈景沉下声，脸上威严不容置喙“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违者，按镇餍司条规做罚”。
他一段话让谢然他们彻底歇了心思，只好老老实实听从吩咐。
“听明白了没有”，江褈景问，“听明白了就回去早些歇息，养精蓄锐”，随椿来闻言刚准备起身，却被他不轻不重敲了敲手背，“你留下，谢然回去”。
随椿来屁股还没离开板凳，此时又坐回了，唯谢然不情不愿动身，眼神要不服有多不服，“切，有什么我不能听的”，他表面乖乖听话出去，却悄悄躲着门后偷听。
谢然把脸紧紧贴在门上，五官都被挤得有些扭曲，耳朵竖起仔细听里面的动静，刚听到江褈景开口说了个你字，一根筷子突然破空而来，直直插在离谢然眼睛不过一指距离。
江褈景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请离开”。
“谁想听啊，我不过是在门口稍作歇息了一会”，谢然恼怒得踹门，气急败坏给自己找回场子，见里面二人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好离开，走时还在骂骂咧咧。
随椿来先问“你昨夜追着那人去了何处，为何久久不归？”。
“那人身手训练有素，武功狠辣，身形功夫像是大家族训练出的暗卫”，江褈景慢条斯理替随椿来斟了杯茶，“人带不回来，服毒自尽了”。
暗卫素来是名门望族养在暗处的一把刀，躲藏于暗处杀人无形，最适合清理见不得人的肮脏事，见惯了宫廷密事，一旦落入他人手中，唯有一死。
“庙里是何人，有无留下活口？”，江褈景反问，他特意先提及暗卫一事，便是有意提点随椿来，以江褈景的性格，绝对不可能一无所知便过来询问，她思考其中利害，斟酌着开口：
“庙内是戍清院的人，其中一人以为我与那刺客一路，方才与我动起手来”，随椿来掩过系统和宋祈灵魂交换的事，简洁道:“另一人则是戍清院指挥使宋祈”。
宋祈，江褈景把这二字在齿唇间嚼过，下意识皱起眉头，他派人回来查过，只知道是戍清院的人，却不曾想宋祈也在。
“哦，对了”，随椿来掏出怀里的腰牌，轻描淡写道，“宋祈的腰牌在我这”。
江褈景拧眉，有些不可置信，“为何在你那？”。
“我抢来的”，随椿来把腰牌递给他，毫不在意问“你要吗？”。
“我要这何用”，江褈景震惊得声音不稳，“你寻个时间早日还给他”。
抢戍清远指挥使的腰牌，也就只有随椿来这般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干得出来。
没人愿意和戍清院的人扯上关系，一年前，导致朱门尸横遍野的清君侧一事，便是这群漠视人伦的疯子造成的。
“此事牵涉颇多，暂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江褈景目光阴沉，像夜晚没有一点星光点缀的幕布，分明视不过二七的人，却因看惯世间炎凉，声音藏着沧桑疲惫，他说“又该变天了”。
是啊，又变天了，随椿来脑海中充斥着这一句话，猛然睁开双眼，窗户半开着，暖和的阳光洒在她的床上，春光大好。
随椿来半眯着眼，往窗外一看，院子里梨花开得正好。
昨日阴雨连绵，今日春光融融，随椿来下床洗漱，胡乱想着，怎么不算一种另类的变天呢。
待她食过早膳修整完毕出门时，便看见程枫早已在门口侯着了，随椿来昨夜歇得早，养足了精神气，一副心情颇好的样子，程枫倚靠着门不由调侃几句，“心情不错啊今日，出门拾到银子了？”。
镇餍司不论出身，只论能力，无论你是谁。只要不是作奸犯科者，能力足够，皆可进入镇餍司，为此，里面担任职位的多为没有身世背景的平民，程枫便是其中一位。
他性格爽朗大方，在镇餍司内人缘极佳。
随椿来笑了笑，问起了昨日的事情，“从人贩中解救出的姑娘孩童们如何安置了？”。
“拉去录了口供，若是家在本地，便让人遣送回去了，家不在此处的，则暂时安置在衙门干事，赚些归家的盘缠”，程枫说。
随椿来若有所思：“都问到她们家住地址了吗？”。
程枫挑眉，有些好笑看着她：“怎么突然想到这些了，定是记录在册交由司房处理，你若想看得自个找去”。
“也行”，随椿来说道，她环顾一圈，“怎么谢然还不来？”。
说曹操曹操到，她语音刚落，谢然风风火火赶来，远远见着她们大喊，“我来了我来了”。
还没走近，随椿来便被他身上的香味熏到，程枫显然也不好受，两人齐齐捏着鼻子后退几步。
谢然不高兴了，他一不高兴便不想让别人好过，亲亲热热走过来搂过程枫的肩膀，全然不顾程枫抗拒的双手：“我们今日去哪？”。
程枫嫌弃推开他，“石望巷”。
“去找那家倒闭的桃花饼铺子”。
外头阳光正好，随椿来三人站在街上时，与昨日阴雨连绵、街面寂寥无人不同，周围支开了不少摊子，哟喝声此起彼伏，热情招揽着客人。
“往右走，走过青石小巷，转角种了一棵梨树，之后再往左走，左走没有路，有一堵墙，翻过去比较快”。
程枫嘴里念念叨叨，随椿来和谢然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极不靠谱的样子，几次欲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就连平日里最爱挑刺的谢然此时安静如丝，全无半点意见。
无他，随椿来方向感极差，常以为自己鬼打墙，谢然出行全靠小厮，一到大街便两眼一抹黑，唯一可靠的便只有程枫。
程枫仍在背着衙门中张捕快告诉他的来路方向，张捕快是在镇上生活了几十年的老捕快，这镇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翻过去后，直走，路不长，尽头第一家便是那何娘子的家”。
他说完，抬头一看，已经到了。
破旧的木门关得很紧，却没有上锁，随椿来上前敲了几下：“有人在吗？”。
没有人应。
随椿来没有再敲，程枫和谢然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率先推开门。
门嘎吱一声开了，迎面摔来了一张凳子，随椿来侧身一避，凳子摔到地上四分五裂，接着暴躁的声音从里面响起，“谁准你们进来的”。
说话的是一个瘫在门槛上的男人，周围一片狼藉，他生得尖嘴猴腮，绿豆大的眼睛尽显浑浊，男人满身酒气，眉毛因震怒而高扬，倒是与在狱中那副低眉顺眼样大相径庭。
“熟人啊”，谢然率先张口，他俯下身，笑眯眯问“姜金柱，你还记得我吗？”。
姜金柱瞪着他，闻言努力回忆一番，一个激灵，酒倒是醒了不少，赶忙从地上坐起陪笑：“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几位大人大驾寒舍是有什么要事，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随椿来移开眼，四处观察这屋内的环境，倒是比王二麻家中好上许多，她想，只是主人不爱惜，砸得稀碎。
伙房门半掩，后面悄悄探出一个小脑袋，只露出半只眼睛，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随椿来假装没有发现，却在他把脑袋收回去时，默不作声来到门前。
一拉开，猝不及防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上，随椿来故意把眼球凸出，嘴角高高吊起，像人们口中用来吓唬小孩的妖怪，小孩被吓得不敢躲，一行热泪就这么从眼眶滚落。
哭得极为可怜。
他身后还藏有一人，头埋在墙角阴影处，看不清脸，听到哭声，才缓缓转过来，看没看眼前人一眼，熟练把小孩抱在怀里，暴露出后背。
“姜夭”，随椿来眯起眼，不确定叫一声。
听到自己名字，姜夭首先一震，辨识到音色不同，才缓缓抬起脸，一张眼眶青紫，嘴角残破淤青，鼻子上的血迹没有擦干净，晕出半张脸。
她努力睁大眼睛，好看清眼前人，“随…随大人，大人你怎么会在此处？”。
作者有话要说：
能不能同我说说话，单机使人太阴暗了（猫猫流泪），我会努力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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