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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酆山。
十璟站在南端塌陷之处的边缘,俯看下方沉入地底百尺的深渊,由于隔着封印,煞鬼渊内的鬼哭狼嚎也被尽数隔绝,里头静悄悄、黑漆漆的。
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号正是恶鬼狱时期,众多恶鬼死后残留的怨念。这些怨念依附在地底,延续着昔日受刑时的惨烈叫声和凄厉哭声。
这些声音比妖族的幻术更慑人心魂,会让坠入者失智疯癫,承受怨念所积攒的无尽苦痛,最终受惊过度而亡。
八百年前,他在煞鬼渊补足了三魂七魄后,冲破封印。煞灵跟在他身后窜出来,并在冥界兴风作浪,闹得众冥官焦头烂额。
冥王虽能合六天鬼神之力将煞灵重新封印,但要将他们尽数抓获着实费时费力。却见煞灵对他格外畏惧,冥王遂请他将放出的煞灵带回煞鬼渊。
之后他与冥王约定,他将跑出去的煞灵统统带回煞鬼渊,还幽冥地界安宁。条件是,日后只要他有事需幽冥地界帮助,冥王不可推脱。
没想到过去了几百年,昔日令冥界上下心惊胆颤的煞鬼渊居然成了疗伤之地。
他从不审视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第一次回过头来,庆幸当初没有将煞灵的力量尽数吞噬,并协助冥王将煞灵悉数关回煞鬼渊,如今才能帮到她。
参昴星君也是从冥王那儿得知曾经有人在煞鬼渊重塑了三魂七魄,经过多次‘死马当作活马医’,当真成功了一次。
想到这儿,十璟又不禁心悸,冷冷地瞥向身旁的星君:“只有一人成功,你也敢将这办法用在她身上。倘或失败,仙帝找你负责?”
参昴星君没见过新任魔君的模样,不知他的身份,只是方才在冥府看见冥王对他十分客气,又见他发起火来连冥王都敢责备,遂提着心胆回话:“霄怀真人坚持要来这里治疗,仙帝也劝不住。”
“呵!”十璟心头的怒气还没消,听他这么说,不由警告:“如果她有个差池,仙帝无需你负责,我找你要人!”
参昴星君一听,心中悚惧:这话说得,似要拿我的命去担保.....
恰时,六天鬼神之一的纣绝赶来,煞鬼渊的封印由他负责。
纣绝也只在八百年前见过十璟幼童的模样,但方才鬼差转达了冥王的叮嘱——魔灵回来了,正随参昴星君前往煞鬼渊。个子高大,披着件青蓝色外袍的就是。他今日心情不佳,万事顺他意,莫要惹着他。
纣绝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落来,还带着方才未敛的厉色,纣绝惊忙收回打量的视线,有礼地问:“现在下去?”
“嗯。”十璟回道。
纣绝即刻念咒,并在地上画一道金符。金符沿着塌陷的边缘迅速蔓延开来,并绕这百丈坑一圈。坑内金光骤闪,霎时听闻鬼号犹如冲破堤坝的怒涛,汹涌而出。
“封印已开启,尽快进入。”纣绝叮嘱道。
参昴星君还需借助法力隔绝这些声音,以免扰乱心神。就在他施法的工夫,十璟直接将身一纵,跳了下去。
参昴星君傻眼地看着他的身影淹没在深渊中:“他……都不用施法护体吗?”
一旁的纣绝却不觉奇怪,干笑道:“底下的煞灵才更需要保护。”
参昴星君听得一头雾水,但也没细想,只等施法阻隔七窍,也立刻跳了下去。
*
这几日,参昴星君算是煞鬼渊的常客,每隔两三日就得过来看看进程,也需观察治疗的情况。
沐南心熔魂炼魄的位置就在煞鬼渊正中,参昴星君抵达之时,十璟早已来到,正望着吊在前方半空的沐南心。
这里原本是业火池,当初恶鬼就是被金刚索吊在半空,下方坑内燃起的熊熊业火将他们烧得魂灭魄烬。这金刚索是用来固定魂魄不散的,所以沐南心如今也是被吊着。
看着沐南心死气沉沉垂着脑袋被吊起的样子,十璟忍不住皱眉。
参昴星君狐疑地看向周围:奇怪了,往常每回来此,煞灵都围着我絮絮叨叨,企图扰乱我的心神,这会儿四周只闻怨念的哭声,煞灵仿佛刹那间消失了?
“出来!”十璟忽然喊道,声音携有法力,震得四周嗡嗡作响。
参昴星君惊奇地看着黑影一般的煞灵从四面八方飘过来,最后停在了五丈外的距离,似乎不敢再靠近。
“真的是他!”
“方才我就觉得他的气息很熟悉,果然没错……”
“他回来做什么?”
煞灵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过来!”十璟已没多少耐心,叫道:“我有话要问你们。”
煞灵们这才慢慢靠过来,将他们两人围在中央,几个胆大的上前:“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心里别提多难过,都哭了好些年。”
“你有心吗?你就是个灵!”
“你们懂不懂什么叫比喻!”
十璟没有心思听他们拌嘴,指着结界内的沐南心,直接问道:“她有一魂一魄几时跑走的?跑去了哪里?”
煞灵:“这里黑漆漆的不见天日,我们哪里分得清昼夜,怎么知道几时跑的?”
“你们助她在此疗伤,总能算出熔魂炼魄的时间。”十璟看了眼参昴星君。
参昴星君忙不迭点头:“熔一魂炼一魄,总计三个时辰,再炼四魄,总计四个时辰,合起来一遍熔魂炼魄的周期是七个时辰。你们可有数过她那一魂一魄离开之后,经历了几个周期?”
“不知不知。”煞灵摆动身子:“我们只管帮她熔炼魂魄,好早点交差,让冥王记上一功,哪里得闲去数周期?”
见他们不肯说,十璟也不多废话,将两指抵于眉心。忽而,眉心中央的魔纹艳红如火,也照出了他眼里的凛凛杀气。
煞灵们好似瞅见什么洪水猛兽,颤动起来:“别别别!你别将它放出来!这么多年不见,怎么还经不起玩笑。”
“数了吗?”十璟眉心的魔纹未消,问道。
“数了!数了!一个个数的!”这下他们不敢不承认。
“几个轮回?”
“刚好六个轮回。”
参昴星君心中数了数,口里念道:“六个轮回,差了一魂一魄,总计三十六个时辰,正好是三天前!”说着,他察觉到一丝诡异的巧合:“三天前……不正是我来查看的时候吗?”
“可不就是趁你离开,跟着你一块儿走的吗!嘻嘻!”煞灵说得理直气壮,还嘲笑他防备不足,被钻了空。
星君哪里料到是自己疏忽造成这样的后果,脸色忽白忽红:“我当时完全没察觉啊!”
他欲哭无泪,想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差错。
“她如今还在疗伤,如何凭着一魂一魄悄无声息地随他离开?”十璟额间的魔纹愈加火红,用来震慑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煞灵最管用。
他们哪里敢有半点隐瞒,尽数说了——沐南心有一魂一魄最先复原,那魂魄急着要出去,不愿呆在这儿继续疗伤。煞灵本要将她拽回体内,却听她狠狠地说要出去复仇,个个兴奋得摩拳擦掌。
“我们也是热心肠,给了她一点小小的力量。”
十璟一记冷眼,就将实话给吓出来了:“也不是很小,就是拿了些力量与她的魂魄相融,帮她去复仇。你看,我们是不是很乐于助仙?”
“简直胡闹!”参昴星君斥道:“那一魂一魄虽已复原,却是残缺的魂魄。只怕在外面待久了,会被煞灵的力量反噬,那魂魄就会彻底消失啊!”
十璟心中一沉,后果竟这等严重。
煞灵忽然惊呼:“熔魂炼魄又要开始了,我们得去忙了!”
十璟欲上前追问,被星君打断:“熔炼魂魄的过程不能被打断,待会儿再问吧。”
十璟住了步,看向上方——煞灵已将下方的业火池开启,熊熊业火烤得沐南心极为痛苦,正不住地挣扎。魂魄在业火作用下开始分离,并在她体内不断拉扯,想要逃出去,俱被煞灵逼回体内。
唯有一魂一魄被煞灵拽出来,带到池上,受业火的熔炼。倘若魂魄遭受不住,就此溃散,治疗失败。反之,魂魄熔炼期间凝聚得越强,回到肉身后融合复原得越快。
十璟看着业火中痛苦嘶喊的沐南心,不禁眉头紧锁,双拳紧握。
最后他竟转过身,不敢再多看一眼——头一回尝到胆怯的滋味。
参昴星君是个医官,见多了惨烈的场面,对眼前所见本该早已麻木,却也不忍继续看,侧过身去。
煎熬了一个时辰,直到沐南心的喊声平息良久,十璟也一度没有回头。
“应该结束了。”身旁的星君缓缓回头,忽然惊奇地:“唉?”一声。
十璟不知什么情况,欲侧身,有人突然从后方抓了他的手臂,撒娇道:“我就说你思我念我,着急来看我吧!”
十璟听见这娇媚的声音,连忙转身,就见沐南心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他意识到什么,抬头望去,她的仙躯还吊在半空,下方的业火早已熄灭,面前的该不会是方才的一魂一魄吧?
她两手忽然环住他后颈,垫起脚尖,唇口微启:“上回没亲到,今日补上吧?”
此话一出,后方看戏的煞灵们沸腾起来。
参昴星君呆了呆——难怪他这么着急霄怀真人,原来是有这么个关系!
眼见她就要凑上去,星君赶忙转身: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ˋeˊ,筱柒,是木木吖的营养液,谢谢是木木吖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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