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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这里很干,
空气很差，吃的东西也不太合口味，我常常训练到很晚,
睡前在操场上散步,
洗完澡倒头就睡，什么也不想。
我融入新的圈子，结交新的朋友,
也有人说喜欢我。很多事可以将就，环境、饮食等，而有些事永远不能。
即使她一次次拒绝我,
伤害我,
我依然爱她。
ps：体院好多女同啊,
我长见识了。
——《盟主日记》
*
柳叶儿的记忆始终停留在过去，离开白水镇的这几年,
忙碌重复的生活如同夜间悄悄润湿地面的一场小雨,
天明时尚未有人察觉便被朱阳蒸腾殆尽。
她记忆中，身边人都是过去的样子，外婆不需要戴老花镜，外公的牙齿还没有掉光,
林华玉总是甩着她那一头明艳的酒红大波浪，方怡脸嫩得像才刚出校门的女大学生……
林翡也还是那个会把人骗进被窝偷偷放屁的小捣蛋鬼。
重新建立认知的过程反复周折,
感觉难捱。柳叶一遍遍走在老树浓荫下的石板路,
一遍遍翻看手机相册中林翡迎着光清透明丽的脸。
不算说好也不能说好，很无趣，但他当然不会对她说实话。回答是挺好的，人偶尔也需要放松下来，无所事事东一趟西一趟。
照片是林华玉发在朋友圈她偷偷保存的,
地点是林翡目前停留的那座沙暴盛行的北方城市,
红蓝相间的一座巍峨大牌坊前,
林翡站在中间，左右是林华玉和方怡,
身侧有出入校园的男男女女。
有略微情感基础，对彼此过往经历都非常熟悉，不需要再花费多余的力气深入了解。
柳叶儿客气两句，借口躲进厨房，帮着张阿姨择菜，听外面陈淼妈竟然就开始找外婆商量她跟陈淼的婚事。
小镇设施简陋，常年留守在这里的大多是老人、孩子以及来此谋生的外地人，新街口的电影院并没有多少人光顾，装修颇有格调的餐厅味道不正宗，苍蝇小馆又总是人满为患，所谓约会不过是沿河岸一遍又一遍地走。
送礼物之前还需要先征求对方意见？陈淼说随便，柳叶儿说那算了，不知道送什么，便宜的你肯定不喜欢，贵的我也买不起。
——“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矮生金鱼草花谢后的种子像一个个小骷髅，小时候林翡常常在院子里捣乱摘花，外公就吓唬她说每一个花种都是一颗人头，花枝上覆满冤魂，是《西游记》里长在狮驼岭附近的摄魂花。
柳叶儿进门，外婆跟她对视一眼，不过几秒，无需严明，来龙去脉已知晓。
不过两三顿饭，他开始对她实施掌控，发消息说：［你要不搬回九江来吧。］
柳叶儿收到消息时，正在院子里帮外公收拾花圃，十月下旬，许多花卉开败，她耐心收集种子，用塑料小袋封存，贴上手写的便签。
林翡当真被吓到，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靠近后院的花圃，夜里还做过几场噩梦，钻到怀里黏糊糊喊姐姐。
要打破过去固有观念，建立新的，这个过程必然充满崎岖。
因为他毫无边界感的冒犯，她亦能问心无愧对他实施报复。
陈淼是非常合适的jsg人选。
从夏天走到冬天，走的次数多了，邻里间开始讨论她们之间关系，消息传到陈淼父母那里，冬月某天下午，柳叶儿下班回家，看见陈淼父母站在院子里。
陈淼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镇少年，他总是嫌弃这里的贫穷落后，不懂那些被鞋底车轮磋磨得光滑的石板路有甚走头。
“也许是害羞？”陈淼妈说：“翠翠性子就那样，我还不知道。”她似乎对她很了解，“从小就是闷不吭声干大事的，又很体贴懂事。当时陈淼填志愿，她还帮了大忙，我就说这两人肯定有缘分。”
时间是屋檐下的雨，无法停止下落，与家人太过亲密，难以察觉到她们的变化，认知始终停滞不前，似乎只要拒绝接受变化，家人们就永远不会老去，永远不会离开，也不必面对失去。
离开校园后以为就此能脱离长辈控制，掌握人生主动权，其实不过从这一个坑跳进那一个坑，此过程中逐步褪去青涩质朴，汇入现实而盲目的拥挤人潮。
从一个家到另外一个家，亦不能再接受分离。
但柳叶儿喜欢，他也只能一遍遍陪她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长久以来的这种想法，说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更为准确。
职场中摸爬滚打多年，陈淼自以为对人心拿捏已经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面对如柳叶儿此类现代社会奇行种，仍感觉束手无策。他说你很好，你不需要改，你简直太好了。
陈淼妈又指着菜圃，“种些时令小菜，葱蒜，吃面炒菜都方便。”
之后的照片大多是林华玉和方怡的，还有首都城市各式古老巍峨且极富盛名的古建筑群。送林翡去上学，她们顺便在那边玩了趟。
从陌生到熟悉，倾心交付，全情投入，建立关系的过程极为缓慢，柳叶儿自认为精力有限，不想再花费时间重塑。
她两手一拍巴掌，“现在看果不然！”
毫无诚意，连买礼物的钱都舍不得，这是正常的恋爱关系？
但她的样子实在好看，清丽如雪，疏离淡薄，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静静站在那里，就能惹得头脑简单的蠢蛾来扑。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大概有半分钟时间，柳叶儿猜测他也许是在组织酝酿对她的诸多不满，最后还是只发来一句“不辛苦”。
——“那你需要我送你礼物吗？”
静静翻看这些照片，努力置身其中体味她们当时的快乐，柳叶儿已经感觉满足。
大家都无法避免长成一个功利而乏味的成年人。
陈淼父母跟柳叶儿打招呼，笑着说你这小妮瞒得倒是紧，不是听人说我们现在还不知道。
外公说：“不合适吧，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回事，翠翠从来没有向我们提过。”
手机提示音响，柳叶儿神思抽离回忆，面上笑容慢慢冷却。
“这大院子我真是太喜欢了，要是翠翠和我家陈淼结婚，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能常常到院子里来赏花。”
当然也不是全无收获，既增长了见识，也锻炼了忍耐力。
外婆是多精明的人，撒鱼饵逗着池塘里的笨鱼，“翠翠虽然不是亲生，我们也是当亲生一样待的，她愿意留在这里，我们都很高兴，这套房子将来肯定也是留给她……不过，陈淼不是在证券公司上班，两地分居，会不会影响感情啊？”
——“那你觉得我需要有什么改进？”
男人温良恭顺的外表下，其实满满恶劣征服欲，表演拙劣，自信而盲目。近距离观察，如面对旱厕爬满台阶的蛆虫，鲜活扭动，感觉新奇又恶心。
那边应该也意识到太过冒犯，很快解释说：［我只是觉得这样方便一些，如果你不想来也没关系，我可以开车过去找你，也就两三个小时。］
［那就辛苦你了。］柳叶儿回复说。
陈淼妈顿时喜不自胜，老别墅占地面积广，不说自己住，将来拆迁必然收获一大笔赔付款项，陈淼工作虽体面，想在省会城市购入房产，没有家里支持必然十分辛苦。
老林家有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城里做生意，老家开茶厂，儿女都有出息，都是大老板。
至于感情……
陈淼妈说：“我们不是还在，将来生了小孩，我们都要帮着带的，年轻人忙事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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