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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界边缘区尚可,越往里走,浊气就越发重。仲商本已做好各种防御结界,然而随着更加深入,她却渐渐觉得不适起来。及至深入到黄泉国族地,她已经步履沉重,冷汗涔涔而下,再也遮掩不住。润本有心事,不曾留意,此时见她神色难受,忙扶住她,关切道:“商儿,你怎么了?”
仲商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按说不该如此,她虽不喜浊气,却也到不了这种程度,反应竟然如此强烈,着实在她意料之外。很快她就没力气说话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排斥着这种环境,体内一阵阵烧,手足发软无力,她瘫倒在润怀中蜷缩成一团,根本动弹不得。今番是她拖累了,她心中十分歉意,却说不出话来。润忙抱住她,努力为她输入灵力,想要缓解一二,却毫无用处。实在无法,他起身打算化为龙身,带仲商离开地界。这样最快,只是太张扬了些,此行的目的也就瞒不住了,他本不欲此时惊动魔界,只是眼下却顾不得了。
润正要使出化龙决,一位老人家拦住了他。那老人家须发皆白,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笑道:“年轻人,不要着急。且让我老头子来看看。”
说着就要上前查看。润心中暗暗吃惊,这老人究竟是何时来的,他竟毫无所觉。只是眼下施法被打断,他又不能抛下仲商独自离去,这老人家似乎并无恶意,索性请他试一试。
那老人施法查探了一遍,立刻哈哈大笑。润心中不悦,却不好说,只问道:“不知内子情况如何?还请老丈明言。”
那老人家捋着下巴上的胡须,笑呵呵道:“无妨无妨,不过是对浊气反应强烈了点,好解决。倒是这位年轻人,近日家中要有喜事了。”
润将信将疑,只心中担忧,也不及多想。那老人取出一块黑黝黝的木头来,在仲商身上划了一圈,顿时一只小小的透明气泡从木头里缓缓升起,投入她的体内。仲商顿觉身上一阵轻松,头脑也立刻清明起来了,她忙坐起来,拱手向那老人羞赧道:“多谢老丈援手,在下实在是惭愧。”
她低估了这浊气的厉害。
那老人家摆手道:“这不算什么。第一次来地界的仙神,大多都不甚适应。你并不是其中反应最强烈的。这阴沉木生于阴山背后至阴至浊之地,却反而有至阳至纯之性,以它的气息制成结界,尽可在地界任意行走。”
这绝对算得上是大恩惠了,二人相视一眼,润拱手道:“此番得老丈恩情,润不知该如何相报。老丈日后若有疑难,尽可来天界寻我夫妇。不敢说能有求必应,但必当尽心竭力。”
那老人家一听,拈着胡须微微一笑,“你这小子可不太实诚。这几日我大概就要有求于你了,不过不用担心,此事容易的很。”
润忙追问是何事,那老人只神秘的笑笑,并不肯说明白。
大家寒暄了几句,那老丈问:“贤夫妇此来地界,不知所为何事?”
润道:“我二人自天界来此,本是为了拜访地界主人。不想刚进来不久,便遭遇此事,尚未看到接应之人。”
那老丈道:“若老朽没猜错,二位应该是天帝夫妇吧?”
润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他二人竟表现的如此明显吗?那老丈一看,顿时哈哈大笑:“陛下不必疑惑。老朽正是地界前来迎接陛下之人。”
润心中吃惊,忙问道:“不知老丈尊名?”
那老丈道:“老朽隐居避世多年,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之前大家都称我为牧归。”
润二人立刻敛衣行礼,润道:“失礼了,润眼拙,不知上神亲至,实在是惭愧。”
牧归这个名字如今知道的不多,然而在几十万年前,那可是鼎鼎有名,他本是地府轮回的创建者,黄泉之国的第一任君主。这也是四神君时代的人物,只是已经归隐避世几十万年了。他二人也是有幸,这些时日频频遇见大神。
六界一统之事虽然重要,但是应该还劳动不了这种大神亲自出面吧?润心中疑惑,却也不好多问,二人随同牧归上神一起进入黄泉之国。这黄泉之国依阴山而建,除了地界的原住民,还有一些盘桓不去不愿投胎的鬼魂们。他们的生活与在阳间时也无甚差别,依旧是每日忙忙碌碌为生计奔波,国内集市,酒馆,娱乐场所等,一应俱全。地界并不讲究什么礼仪教化,除了一些明文规定不可违背的律法,或者是地府直辖之地,一概是谁强谁做主,据说黄泉国边境偏僻之地,还有东西南北四尊鬼王。只是地府实力不一般,那些鬼王不敢轻易放肆,双方倒也相安无事。
黄泉之国与轮回之地分属两个不同的系统,彼此虽相辅相成,相互照应,却并无从属关系,主事人也不是同一个。黄泉之国的君主,地界人称之为鬼帝。黄泉国现任鬼帝早已收到天帝的拜帖,本打算遣人去接,却被牧归大神截了个胡。此刻人已接到,不管是为了礼仪,还是为了给上神面子,他招待的颇为殷勤。
地界的果蔬食品甚至茶水,都有一种难言的苦涩感,仲商生怕有什么不妥,只略尝了尝就不吃了。牧归上神倒是推荐她尝尝这地界特产的茶叶,说是对她有好处,仲商依言喝了两杯,虽然苦涩,但确实有滋养神魂之效。牧归上神见她点头赞许,便道可以送她些,仲商谢过了他,心中暗暗纳闷,这一个上神未免也太平易近人了,这与他的威名可不符呀。
润在与鬼帝进行商谈,仲商本想出去看个热闹,却被强行制止了。润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这地界又不是太平之地,他严禁她到处乱走,不过保证商谈完事情后,可以陪她一起出去看看。仲商不欲他分心,便答应了。
黄泉之国并非此行重点,地界浊气重,于天界无用,没有控制的必要。这鬼帝也是个妙人,也许是因为地界素来以实力为尊,重实际更甚于虚名,在得知天界不会插手地界内务后,又提了几个条件,便痛快的同意了称臣的提议。顺利谈拢之后,润心情愉悦,与仲商一起,在黄泉之国游览起来,鬼帝只安排了个护卫跟随后,就一切撒手不管了。
时间紧迫,他们并没有游玩几天,还是请牧归大神带路,去了生死轮回之地---地府一趟。地府已建立上百万年,各种机构分工都已经相当成熟,二人抱着增长见识的心态,特意跟着一些新死的鬼魂,一起向地府而去。
地府占据地界将近一半的地盘,还是靠近人间的那一半。在人间和地府之间,有个阴阳交界之处,立着一座漆黑的牌坊状建筑,上书鬼门关三个大字。这牌楼散发出紫黑色光芒,乃是接引之光,但凡六界生灵死去,都会受到接引之力牵引,自动来到这鬼门关,然后由鬼差引路进入地府。润转头问牧归大神:“这接引之力接引生灵,不包含神明吗?”
天界神祇死去就是死去了,并不曾听说有谁轮回转世了。牧归还是拈着他的胡子,答道:“天生神裔,生来尊贵,并不受地府约束。至于后天修成的神明,只要修为足够,也可以将自己的名讳从地府名册上抹去。只是一旦消去自己的名讳,生死便全由自己,生死轮回再不归地府管辖。除非是残魂因缘巧合沦落到地府来,或者被其他神明送过来,方可重新进入轮回。”
过了鬼门关,就是接引大道,又称为黄泉路,路边满是妖异美艳的彼岸花,一片片的,如红色云雾,散发出阵阵奇异的香气。这种花很奇特,花开不见叶,叶落不见花,花叶不相见,世世不相随,据说是吸取黄泉路上鬼魂的爱恨缠绵而生,曾有神仙尝试着移栽这种花,却始终不如在地府开的美艳。
接引大道很长,尽头便是接引殿。接引殿是一座黑色建筑,甚是宏伟壮观。一进入接引殿,迎面就是三司,分别是天人司,人道司,畜业司,诸鬼魂进入接引殿后,按照跟脚进入三司,查看阳寿生死,若阳寿未尽,还可继续还阳。润盯着天人司微微皱眉,天界和地界之间的牵扯,比他想象中的更深,如此境况之下,二界还能分裂如此之久,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这几百万年来的天帝都在想些什么呢?虽然说这所谓的天人,不过是天界底层的一些低等精灵之类,但是一想到这些天界底层竟全出自地界之手,若地界心存歹意,天界岂不是根基不固?那才是防不胜防。
三司的鬼神们都忙绿不已,三人不欲打扰,便继续向前走去,三司之后,便是接引大殿,殿内有一高台,名为孽镜台,可照生灵一生之罪孽。孽镜台旁边还有鬼神坐在一旁进行记录,记录完毕后连同鬼魂一起送入后面的审判殿。
审判殿是审判鬼魂善恶之所,由孽镜台查看完善恶之后,便在这里进行审判,以决定来世的福祸寿禄。审判殿同样有三司,分为赏善司,罚恶司,监察司。赏善司顾名思义,就是奖赏功德善行。罚恶司则是惩罚恶人恶行,传说中的地狱就归属于此司,其间种种酷刑,惨烈至极,令人闻而生畏。而监察司则负责监督前两司的审判,是否公正客观。润在审判殿中停顿良久,一一观察了各司工内容,不觉若有所思,这审判殿的很多职权,与天界九耀星宫的职权,重合颇多。若能两方合,不仅可以查漏补缺,以显天道公正,他也能顺势插把手,将人间这一界彻底掌握于手中。只不知地府之人是何想法。
审判殿过后便是转轮殿,是鬼魂的转生之所。轮转殿距离审判殿有些距离,中间隔着一条破浪汹涌的大河,河中罡风阵阵,阴寒刺骨,河内却并非是水,都是些怨灵恶鬼,囿于执念不得解脱,终日哭嚎惨呼,其声凄厉刺耳,令人听了,恨不能掩耳闭窍,这正是他们来时坐船渡过的那条忘川的源头。
大河上有桥,名为奈何桥,过了奈何桥便是新的一生。在奈何桥这边,有一座土台,台上有一块高大的石头,上面有三道裂痕,正是所谓的三生石。石头边坐着一位老婆婆,正在熬汤,这就是孟婆汤。这台又被称为望乡台,据说将要投胎转世的人会在这里,再最后看一眼尘世的亲友,然后便喝下孟婆汤忘记前尘。
奈何桥根据鬼魂善恶分为桥石桥木桥,善恶不同的鬼魂走不同的桥。不过这对仲商二人并无影响,他们直接飞过了忘川。过了奈何桥,就是轮转殿,轮转殿内无甚可看,不过是不同的轮回通道,由各个鬼使把手,喝过孟婆汤的鬼魂一个个浑浑噩噩的,被鬼使们推入轮回通道中,重又开始新的人生。
地府的整个流程算是大致了解了一遍,再加上牧归大神的介绍,润大概知道,地界主要分为黄泉国与地府,两者之间无从属关系,却是相辅相成。黄泉国以鬼帝为尊,负责管理地界原生居民和一些不愿意投胎的鬼魂。国内还有数十万鬼军,就驻扎在阴山上,他们负责守卫幽冥轮回,以震慑地界各方势力。黄泉之国的中心便是地界神宫,也是鬼帝的居所,神宫内有二司,为缉鬼司,阴律司,负责制定律法以及执行,辅助鬼帝管理黄泉之国。再加上地府的三殿六司,以及最后负责整理归档的记呈司,地界的权力机构便是这三殿十司。
黄泉之国的内政,润无意插手,然而地府的运转,他却想要参合一二,故而特意请牧归大神出面,邀请了三殿殿主一起商讨,欲要从天界派遣一些人手来,插手善恶审判之事。他们一商谈就是好几天,彼此斤斤计较,争论不休,谁都不能让步。仲商并没参与商谈,只觉无聊至极,遂决定去找孟婆说说话,话说孟婆汤的原料,她可是好奇很久了。
仲商去找孟婆套近乎。孟婆已在地府孤单很久了,正缺一个人说说闲话儿。地府的鬼使都各有职责,整日里忙碌,大家又都一起相处多少万年了,互相都知根知底,熟悉的很,有什么话可说?难得碰到一个爱听闲话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自地府初建,孟婆就在这里煮汤了,不知道见识了多少爱恨情仇,一肚子稀奇古怪的故事,听得仲商都入了迷,差点都把打探孟婆汤原料的事情给忘了。好在她最后还是想起来了,兴许是仲商满足了孟婆一腔的倾诉欲望,让她心情颇为愉悦,孟婆并没有藏私,痛快的告诉了她具体药材原料,大多是地界本地的产物,外界并没有,她细细描述了某些药材原料的样貌,让仲商自己去找。至于样品,她每日忙碌的很,可没有多余的药材可以送人。
仲商记清楚了药材样貌,回来后正寻思要不要去找,润却回来了。他神色愉悦,唇角含笑,一看就知道事情很顺遂。仲商笑问:“陛下谈的很顺利?”
润笑着点头,“付了些代价,不过很值得。三位殿主存心为公,这是积功累德的好事,他们没理由不同意。只是地界修行不易,天界须酌情提供些资源。”
他虽轻描淡写,但仲商可不觉得这事很轻松,三殿殿主再一心为公,也不可能那么轻易肯将自己握在手中的权力分出去,想来谈判过程一定很艰难。只是他既然不想说,那她也不多问,只知道结果是好的,那就好了。
仲商笑道:“陛下英明神武,不管是什么难题,一旦到了陛下手中,便立刻迎刃而解。陛下既然已经商谈好,等我们回去,便请计都星君挑选人手,直接进驻地界。如此可好?”
润点头,“如此甚好。只是地界环境实在恶劣,最好提醒计都星君,多挑选些人手进行轮值。”
仲商点头,表示记下了。润放下心来,笑问道:“商儿,你这几日感觉如何?可还有不适?”
仲商摇头,“没有,我好的很。牧归上神的结界很有效。”
她一向身体健壮的很,这次竟出现如此剧烈的反应,这很不寻常,仲商心中有了个猜测,只是此时却不好说明。
润不能放心,拉过她的手腕,亲自探查一回,也没发现什么问题,遂道:“确实一切都好。只是牧归上神如此盛情,不知有何图谋,我心中甚为不安。”
不仅是结界之事,此次谈判,也多亏了牧归上神,不然三殿殿主岂能如此好说话?牧归上神不需要直接表态赞成,他只要不反对,就已经帮了大忙了。然而,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上神也绝不是做好事不求回报的慈善人,如此盛情,必有所图,润一身担负天界,不能不深为忧虑。
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猜牧归大神想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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