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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伤口很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钟笙在医院守株待兔了一早上，还是等到了乔楚生来医院。
护士的话一字一句传入她耳朵，心里又生气又心疼。
听见乔楚生的脚步声，钟笙才小跑着下了楼。
偏偏俞岁还跟在她后面喊着，“你不去看看啊？我听那小护士说胸口上一条刀疤呢。”
“谁啊，这么聒噪？”
乔楚生提着自己外套走诊疗室，只能看见俞岁跑下楼的背影，“俞岁现在越活越孙子啊。”
白老大耳目四通八达，昨晚上的事他不会不知道。
乔楚生就怕白老大火起来动兵刃，只能好言劝道，“路垚的父亲曾经代表中国参加国际会议，并且路垚的两个哥哥手握兵权，不能来硬的。”
白启礼闻言更是“哼”了一声，“从政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在白老大眼里，只要他女儿和路垚发展得好，他舍了性命也要帮女儿寻到幸福。
“对了，”白老大除了知道路垚被带走的消息以外，还收到一则消息，“昨儿晚上码头那停了辆车。我找人查了，是俞岁那小子的。”
俞家在上海也是叫得出名的大户，专做水上的生意，跟码头关系匪浅，去那儿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此事绝对没这么简单，乔楚生还记得那天在宾馆碰上俞岁的事儿，“俞家那个小少爷跟咱们钟厅长走得挺近的。”
钟笙现在被审判厅的破事儿忙得昏了头，谁知道上一任在这里是不是用脚做事的。
“大新闻，大新闻诶。”
俞岁捧着报纸在大楼里跑来跑去，皮鞋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刘显贵居然死了，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自燃的。”
“你没学过化学啊？”
钱琦压根不想理他。
钟笙从堆积成山的文件中抬起头，无力地看向俞岁。
手上拿着派克钢笔指一指不远处的俞岁，“俞小爷，你爹把你交给我不是让你成天看这些破报纸的——这新闻谁写的？哗众取宠！”
俞岁面无表情，“还不是您那个好妹妹。”
“嗯……写得还成吧。”
钟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忍了下来，随后还找补道，“幼宁差不多这个水平，大公报和申报可没这么个本事容得下她。”
俞岁：呵，女人。
商会的刘显贵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燃，最后活活烧死成了最近上海的特大新闻。
楚云生带着路垚一起去现场查看，路垚从死者的衣服里发现了一根铁丝，他推断死者穿的是易燃材质，并且衣服也是订制的，否则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那么大的火。
晚上路垚被钱琦亲自接去了钟笙家。
修复之后的钟宅更添了几样贵重的东西。
“到底是钟厅长，家里的陈设就是这么清贵。以后再说您出身微末，我可不信了，这些摆设规矩可不是普通人能经得住的。”
钟笙遣万妈沏了茶就让她回去歇着了，转过脸还是一脸平和的笑容，也不打断路垚，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记得天津军阀首领夏行舟的母家就姓钟。钟家不是高门大户，但在南方也算是清贵家庭，虽然落魄了，清名尚在。钟笙钟笙，钟情于乔楚生，钟厅长，没想到您挺酸的啊？”
钟笙抿一口茶，清闲得很，“果然是路神探，什么都瞒不过您。”
钟笙扯来靠枕垫在后腰处，“说说吧，您做事一向谨小慎微，这次钱琦一约就成，想必是有什么缘故的吧？”
路垚看得出来，夏媛比乔楚生聪明多了，索性也不跟她兜圈子，“为什么不相认呢？”
钟笙，或者说夏媛又给自己沏了壶茶，脸上笑意盎然的，“我们爷，到底是有朋友了。”
“你知不知道乔楚生为了你都成什么样儿了？”
乔楚生看着像个活人，实际上压根是不完整的，成日里上刀山下火海，义气十足，偏偏少了情之一字。
“你心疼啊？”
路垚二郎腿一翘，反正算起来面前这位也是嫂子，自己怎么样她都得担待着，“你这些年过得也不轻松吧？隐姓埋名三年，回来还不能跟乔四相认，心里挺难受的吧？”
“这么多年都忍了，我还怕这一会儿嘛？”
夏媛的气口里都是颤抖，提起乔楚生心都疼，“我不过是不想这么早见着罢了。现在诺曼他们虎视眈眈的，我又坐在这高位上，实在是不想麻烦你们。”
“一家人说什么麻不麻烦的。”
路垚不见外，但是夏媛却觉得意外，“你别这样看我，好歹我也是你男人的男朋友，得靠他养呢。”
夏媛倒是被路垚这样的性子给逗乐了，下巴朝着对面那架子上的翡翠白菜的方向一送，“那玩意儿归你了。”
“这么大方？”
路垚嘴上这么说着，不过那眼睛都盯到珍宝上头去了。
“怎么办呢，我也心疼我们爷的荷包啊。到底我和他一块儿养你，他也没那么累了。”
路垚凑近了夏媛，就想仔细看看能让乔楚生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除了长得美，定然有不同于胭脂俗粉之处。
“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当年是怎么死得啊？”
“你的荷包打的。”
“这我知道，但是肯定没那么简单。”
夏媛换了个姿势坐着，将几年前的故事细细讲来，“我那时候也是被大烟折磨的没法子了。四爷就这么守着我，我苦他也苦，两个人的一辈子，哪儿能就这么耗着啊。我就做主让爷给了我一枪，真是痛快。”
“不过四爷忘了，我天生心口就偏了几公分。那时候不过是背过气去，没醒得过来。入了土之后还是被我大哥给扒出来的。你也知道我被注了十天的吗啡，国内压根没法儿治，所以硬是被送出国。如果不是我哥时不时给我传些四爷的消息，我怕是在医院里又得死一回了。”
路垚听她说完就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又拿人钱还占人便宜的，就连手上的茶都没那么香了，“那，那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见面啊？你不知道他刚失恋……”
“失恋啊？”
夏媛玩味儿地笑起来，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的，“应该的，女孩子合该好好对待的，他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说完夏媛就将注意力赚到了路垚身上，“咱们做笔生意吧。”
夏媛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路垚，愣生生把孩子吓着了。
路垚裹紧了衣服，紧缩在沙发一角，“嫂子，那种破事儿我可不干啊。”
夏媛翘起来的脚恶狠狠地踢一下路垚，“想哪儿去了。我的意思是以后乔楚生再往哪玩儿，你都得告诉我。”
得，真生气了，这回连爷都不叫了，直接改乔楚生了。
“都？”
“我最近厅里事儿太多，没得那么多时间去探消息，所以全靠你了。一个消息五块大洋，”夏媛也是做生意的好手，伸出五个指头在路垚面前晃来晃去，“够意思吧？”
“够了，嫂夫人就是大方，我一定给那您探得明明白白。”
送走了路垚，夏媛心情都好起来了，走路都开始飘了。留声机一搭上，音乐如流水缓缓而来，夏媛踮起脚尖在空旷的客厅舞步轻悠，却没想到万妈突然出现。
“小姐开心多了。”
万妈也是在旅馆里才知道钟笙就是夏媛的，“不过怎么不问问乔少爷的身体修养得怎么样啊？”
“他肯定不会让路垚知道这件事儿的，”夏媛握上万妈的手，“万妈放心好了，我这次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在刘显贵家里，路垚发现了很多古物，并且所有的家具都是按照旗人的传统布置的。
“那个钟厅长不是送了那个什么翡翠白菜嘛？你有那个还不够？”
路垚冷笑一声，嘟囔道，“算到底也不是诚心给我的。”
“什么意思啊？”
路垚答应了夏媛什么都不会说，也就没在这个问题上有太多牵扯。
刘显贵的妻子金梦兰的确有有旗人的血统，见到路垚便特别亲热的喊起毛毛来了。
中午白幼宁约着他们吃了一顿宫廷饭，顺道带来了尸检结果。
死者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吸入过多一氧化碳造成的窒息，很多器官也被烧毁了。
厅长办公室的电话骤然响起，躺在沙发上补眠的夏媛突然惊醒，接完了电话就喊上钱琦去巡捕房。
白幼宁还奇怪为什么路垚非得站在巡捕房大门口等人，直到一辆黑色的轿车相当恢弘地停在门口，卷起一地尘土。
“好大派头啊，”白幼宁脾气还没发完，车里走出来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外面罩着一件呢大衣，中等的鞋跟倒是平地将人拔高了，本来这女人个儿也不矮。
“媛，媛姐！”
白幼宁刚要惊呼，偏生被路垚捂住了嘴，“你声儿小点会死啊？”
夏媛摸一摸白幼宁的毛呢冒顶，压低了声音，“嘘，我知道你惊讶，但楚生还不知道我来，你们一定先瞒着。”
“这不好吧。”
“你不想看看他和那个舞女在干什么嘛？”
夏媛扯起一边的嘴角，坏笑着。
审讯室里当真是别有一番世界。
身着宝蓝洋裙的女人搔首弄姿，又是摸手，又是坐大腿，甚至还在乔楚生的脸上留下唇印。
夏媛躲在窗口边，胸口本就藏着一团火，身边两个长不大的还在那里嬉笑。
路垚和白幼宁在夏媛的目光下忍住了笑意，但脸上的表情还是五光十色。
直到乔楚生开始喊阿斗的名字，夏媛才带着怒气离开巡捕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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