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开怀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爱阅小说网aiyuexs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璇玑殿中。
永乐县主的语气中满是恶意,朝朝却恍若未闻。想起刚刚和窦瑾关于永乐县主的对话,她垂下眼,眉眼略弯,好脾气地道:“同喜同喜,听说县主今日得了陛下的青眼,和陛下一起进的殿。”
永乐县主眼中闪过得色。这事是她的得意事,别人羡慕也就罢了,现在恭喜她的可是一直压得她喘不过气的花朝。
永乐县主扬眉吐气,脑中浮现赵韧英武不凡,天生威仪的模样,她的更红了,又是害羞又是得意,炫耀道:“陛下原本便是我的表兄,正好碰到,自然会给恩典。”
朝朝一脸诚恳:“也是县主皇家血脉,天生尊贵,才有这个福气。”
永乐县主被她捧得心花怒放,原本想要示威找茬的打算不知不觉消失了七七八八。
四周的贵女们见永乐县主去找朝朝,知道两人曾经的过节,原本都等着看好戏。结果,两人交谈了几句,永乐县主竟回嗔喜,和朝朝有说有笑起来?最后甚至邀请朝朝明日参加她的生辰宴。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永乐县主离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羞赧的红,看着朝朝的眼神居高临下中带着怜悯,轻哼道:“看你还算识相。我若真有那一日,总不会叫你和旦表哥受苦。”
朝朝似乎听不出她的轻蔑,微笑道:“多谢县主。”
目送她回到自己的位置,笑容越发温婉动人。
四周嗡嗡声不断,有唏嘘,有嘲笑,有议论。向别人低下头,比想象中难,也比想象的要容易。
有宫女走近,恭敬地对她说,外面有人找她。朝朝诧异,想了想,起身向外走去。
她独自在廊下等候,片刻后,传来脚步声,有人唤道:“花小娘子。”
朝朝抬头看去。
前方走来一个白胖无须,穿紫袍,戴软幞头,手执拂尘的内侍,正是谈德升。见到她,松了一口气:“陛下有旨,宣花小娘子觐见。”
*
朝朝再次站在了太极殿前。
白天的太极殿气势尤为雄浑。十二间殿阁一字排开,矗立在高高的白台上,漆柱雕门,琉璃碧瓦,在阳光下越显得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王顺从东堂走出,歉意地道:“钟相公过来了,陛下正在见他,还请小娘子稍候。”
谈德升吩咐道:“既如此,你带小娘子去西堂。”
朝朝想说什么。谈德升道:“这里人来人往,小娘子候在外面怕有人冲撞了。”
朝朝知道他说得有理,没有再反对,跟着王顺去了西堂。
进屋依旧是沁人心脾的冷梅香气,紫檀座苏绣江山烟雨座屏后,黑檀玫瑰椅上铺着柔软的银狐皮毡子,宽大的书案上干干净净的,不见上次的奏折。
雕龙椅后,是熟悉的紫地鸾鸟纹锦帘。朝朝看过去,难堪的记忆浮上脑海,她秀靥微红,甩开脑中的思绪,在黑檀玫瑰椅上坐下。
不一会儿,小内侍提着一个红漆螺钿梅花攒心食盒进来,取出一盏杏仁牛乳,一盘红樱桃,轻手轻脚地摆在朝朝旁边的案几上。
随后,又有一个小内侍端着托盘走入,托盘上放了几本书,有游记,有话本,有诗集,有杂谈……都是她平时爱看的。
第三个小内侍的托盘中则放着九连环、孔明锁、七巧板、华容道……全是玩乐的小玩意儿,她幼时有一阵子曾沉迷于此。
王顺恭敬地道:“陛下与钟相公他们还要一会儿,怕小娘子心焦,这些且给小娘子打发时间。”
朝朝:“……”赵韧怎么转了风了?她心中更添不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朝朝问:“不知陛下还要多久?”
王顺道:“小的不知。”
朝朝又问:“陛下可有其它交待?”
王顺摇了摇头。
朝朝没法子了,只得耐着性子等。
王顺见朝朝并不动他们准备的东西,愁眉苦脸地劝道:“小娘子好歹尝一口,否则,陛下该责怪小的服侍不周了。”
朝朝向来不为难底下的人,闻言,端起杏仁牛乳抿了一口。她微微一愣,牛乳丝滑,杏仁醇香,甜度恰到好处,竟是意外地合她胃口。
朝朝又拈起一颗樱桃,这盘樱桃应该是贡品,比平日在坊市上能买到的要大许多,红红的果实颗粒饱满,水分极足,一口咬下,口齿生香。
她忽然觉得饿了。
今日的宴会,她几乎没吃什么,腹中早就空空如也。
一盘樱桃不知不觉被消灭大半,饥饿感却变本加厉起来。朝朝克制住自己再次伸向樱桃的手,开始后悔怎么没在宴会上稍微吃点垫肚。
正纠结间,男子低沉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既然爱吃,让他们再端一盘过来。”
朝朝回头,看到了赵韧冷厉俊朗的面容。她站起身来,盈盈下拜,“见过陛下。”
赵韧挥了挥手,王顺带着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朝朝屈着身,听到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向她接近。男子高大的阴影笼罩住她,向下迫来,有力的古铜色大手扣住了她纤细的腕,微微发力。
朝朝心头一惊,只觉他掌心粗糙的茧磨过她柔嫩的肌肤,轻微的刺痛感中,她已被那股力量强行带着站起。
他没有马上放手,低头看着她,幽深的目光一寸寸掠过她全身,目中情绪沉沉。
这一次,她再没有奇怪妆容的遮掩,冰肌骨,娇姿芳颜尽入他眼中。他甚至能看清她如雪肌肤上细细的绒毛,娇艳樱唇旁残留的一抹樱桃汁。
朝朝浑身寒毛倒竖。
男子陌生的气息充斥鼻端,火焰灼烧之感从他扣住之处向全身蔓延,朝朝挣了挣。他的力道却更加重了一分,如铁钳钳住她,一动不动。朝朝心头生出不安:他此时的举止实在太过反常。
她略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目光无意识掠过他握住她臂的古铜色大手上,停留在他拇指上套着的青扳指上。
那青质一般,雕工更是极其粗陋。朝朝这几年跟着祖父学篆刻,一眼看出,雕刻的匠人显然是生手,力度、构图、美观度都差了几分意思。戴在一国之君的指上,委实格格不入。
见她注目,他呼吸微紧:“你识得此物?”
朝朝莫名其妙:“不就是扳指吗?”
难道有谁会不认得?
赵韧眼神黯下,扣住她纤细手腕的手倏地一紧,慢慢松了开来。
朝朝得回自由,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打算速战速决:“不知陛下召见民女所为何事?”
闻言,赵韧神色淡下,将一物丢到案上,“此物你可识得?”
朝朝抬眼看去,心顿时咯噔一下:案几上静静躺着半块刻了牡丹图案的符,正是她和宫中内线田豹核实身份的信物。
他知道了她派人联系田豹的事?
赵韧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花小娘子,你可知外臣勾结内官,窥伺宫闱乃是重罪?田豹已被我拿下,你可要和他们伴去?”
朝朝:!!!
这件事原本便是祖父交代她做的。祖父行事向来考虑周全,不可能害她,因此,她一开始就没觉得这事有多严重。就问几句话,关心一下太妃和赵旦的起居健康,如果可以的话,托人多照拂几分。
各家在宫中都有自己的消息门路,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在承平帝一朝时便司空见惯。只要不是泄漏机密,勾连密谋,图谋不轨,根本不算什么。
可现在看来,似乎还是犯了赵韧的忌讳?不由分说给她按了个“勾结内官,窥伺宫闱”的罪名。
这个罪要认下,她就完了,她怎么肯认?朝朝摇头,长睫轻颤,脸色苍白:“陛下错怪我了,我怎么敢勾结内官,窥伺宫闱?”
她烟眸含波,樱唇颤抖,哪怕竭力镇定,亦难掩慌乱,偏生天然一股娇媚之态流露,勾人心弦,叫人恨不得将她握在手中,一点点揉碎。
赵韧喉口微动,心浮气躁,面上却还是一派冷静,丝毫不显:“是吗?”
朝朝点头。
赵韧冷哼了声,忽然举步向她逼近。
高大的身形笼罩而来,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再度迫来。朝朝失色,被逼得步步后退,没几步就抵上了身后的宫柱,退无可退。
赵韧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伸手探向她。
朝朝望向他手探向的方向,吓得呆了,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双手防备地环抱起,颤声道:“陛下!”
赵韧不为所动,一手捉住她两手,一手从她襟口探入,很快退出,松开了她。
朝朝又羞又恼,三魂吓走了两魄,出了一身薄汗,苍白的脸儿涨得绯红。还未来得及平静下来,耳边听得赵韧的声音缓缓响起:“这是什么?”
她定睛看去,这才发现他两指间夹了半块符,和他手中原来的半块对上,恰好形成一朵完整的牡丹花。
原来他是找符,她还以为他……等等,符,朝朝浑身的毛都要炸了,死死地盯着他手中拼在一起的符,压根儿不敢看赵韧脸上的表情。
赵韧的声音听不出多少情绪:“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