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色干净,语调平稳没有起伏,透出不动声色的疏离,但意外地好听。
“你这打扮,够有个性的。”
“我裘柯,”裘柯说,又指了指旁边男生,“他王宁甫。”
“你叫什么?”
“骆星。”
裘柯尚不清楚她来路,对她充满好奇,老是问东问西。
王宁甫抽出脖子底下的u型扔过去,让他闭嘴。
骆星视线在前后座几人之间暗暗地逡巡,保持警惕。
慢慢的,他们仨聊着自己的话题,过了会儿,开始对司机发起言语轰炸,软磨硬泡,想去踩一角油门过过瘾。
司机应该跟他们相熟,求饶道:“少爷们,别乱来,真要出什么事了我担不起。”
裘柯说:“等我拿驾照了……”
司机立马接茬:“等你拿驾照了再说。”
骆星听着他们插科打诨,很安心地被忽略掉了。
车窗外是陡峭的石壁,山体砂石裸露,山脚下生长着稀疏的茶褐色灌木。
左侧河水湍急,一道笔直无垠的公路仿佛直通天尽头。
骆星悄悄拍了两张风景照发给章连溪,告诉她别担心,自己已经上车了。
那晚江家的司机最后送骆星,到孟家宅子前,江家显鬼使神差地陪她一起进门,说讨口水喝。
“你是哑巴吗?”
江家显说话依旧不怎么客气。
一路无话的骆星停在石径上,草坪的圆形地灯投射出柔和光晕,像许多面古朴铜镜,照见江家显脸上的不悦。
“谢谢你让司机倒回来接我,还送我回家。”骆星说。
“原来不是哑巴。”
江家显轻讽。
进了屋,骆星才发现今天孟家有好多人在。
刚参加完全球公益慈善活动回家的老太太,旁支的亲戚,耄耋年长的,尚在襁褓吱哇大哭的,齐聚一堂,十分之热闹。
对骆星来说大多是陌生面孔,反而江家显熟稔得像在自己家,自如地与长辈们打招呼。
因为骆星和江家显是一起进屋的,年纪相仿,还同校,所有人默认了他们是朋友关系。
骆星察觉到那些审视的目光,和大人们前后微妙的态度变化。往后许多时刻,她体会到跟江家小少爷来往的诸多隐藏福利。
连管家佣人的态度也变了。
骆星像蹒跚学步的孩童,不断摸索着在这个家中适合自己的位置,也慢慢领会其中诀窍。
章连溪误以为她真与江家显交好,乐见其成,数次邀江家显他们来家中做客。
江家显多精明,自小见惯了名利场,他对骆星的那丁点好奇被消磨干净后,也不剩多少耐心。逆反心理作祟,凑上来的,他偏看不上。
他如此,他那个圈子也如此。
接触机会一多,骆星跟裘柯他们更熟了,关系却不如在越野车上见的第一面。
她巴巴凑上去,裘柯笑话她:“你那会儿不是挺拽的吗,坐车上,一声不吭,要跟我们划清界限似的。”
“那时候不识抬举,”骆星赔笑,“不知道跟着你们混好处这么多。”
江家显讨厌她这副奴颜婢膝的样子。
“奶奶这周五生日,让你晚上去孟家吃饭。”
其实不必骆星多嘴,以两家的交情,江家显自会跟着长辈前去赴宴。
骆星的传话越发显得别有用心。
江家显无视她,从她身边走过,捎带厌恶的态度,影响了旁人对骆星的态度。
学校同年级的人都知道那个新来的转校生不受江家显待见。
小组作业被刻意无视,体育课组队落单,被同学“不小心”碰掉在地上的书,明明上交了却不翼而飞的试卷……那是骆星霉运缠身的在洛京度过的第一个新学期。
除却这些明里暗里的绊子,骆星受过最严重的伤,源自齐礼瑞。
——隔壁班的一个男生,跟江家显他们组队踢过球。向来以江家显的朋友自称,也是个鞍前马后的角色。
这在骆星看来,多少有点狐假虎威。
骆星遇到齐礼瑞的概率不高,一次在骆星打扫的包干区,齐礼瑞路过,吐掉的槟榔残渣和唾沫飞溅到光洁的白色地砖上。
一次在集体跑操时,骆星被绊倒。
赤裸裸的,被针对的恶意,即便过去再久,也让人无法忘记。
那天周五,孟老太太的生日晚宴,骆星在医院度过,因为她的右脚骨折。
事情的后续是齐礼瑞来医院道歉,章连溪护犊子,气愤至极,偏偏齐礼瑞认错态度良好,咬定绊倒骆星纯属意外。
他立在病床前不断鞠躬赔小心,诚意满满,叫大人们不好再计较。
只有骆星能看见的角度,男生露出一个吊诡的笑。
眉型短促,突出的颧骨挤压着眼睛,两条法令纹扩展,像悬起的刀,不知下一秒要杀谁。
之后的一段时间,骆星坐轮椅去学校上课。她没去找江家显,江家显反而不习惯,主动来班里找过她一两次。
“脚怎么弄的?”
江家显对齐礼瑞所做的事一无所知,那些因他而起的刻意针对似乎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跑操摔的。”
骆星埋头写作业,手速飞快。
“真有你的。”
“有人使绊子,我才摔倒的。”骆星从题海中抬头,迎上江家显的眼睛,“是齐礼瑞。”
江家显抱着球,青春的面庞被汗水浸湿,头发往后梳,露出饱满的额头,那双眼睛里经常流露出不自知的傲慢。
他不在意地点了下头,也不问具体缘由,“那是他不对,叫他来跟你道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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