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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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已烧了半个时辰的灯壁烫人得厉害，而他赤手扶住、就像完全感觉不到一般，直到稳稳将那灯放回原处，从头到尾不过一个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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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九叶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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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日新换的这件宽袖褙子、袖口和衣襟上多了刺绣，而她此前从未穿过这样的外裳，做活时更是撸胳膊挽袖子，举手投足间粗放惯了，哪里能想到这穿好衣裳的竟还有种种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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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方才没留意到，差点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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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一半，她抬头对上少年那双眼睛，话头又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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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樵没说话，似乎从方才开始便一直如此沉默，只是那双眼睛中分明又有情绪在翻滚，瞧得人心里头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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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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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轻描淡写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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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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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就是有什么，别别扭扭地做给谁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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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九叶一阵腹诽。四周的光暗了暗，却是桌上那盏灯闪了闪又灭了下去。她只道是方才打翻了其中灯油，可一眼望去，也没弄明白那琉璃灯要如何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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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李樵已伸过手来，熟练无误地将那琉璃灯的灯罩取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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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总顾着看别处怎么行？方才这下也就罢了，一会可得打起精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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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边说边取出那灯内油槽，另一只手从那繁复灯罩内壁取下一只羊角薄片，熟练地将那泼洒出来、凝在灯壁上的蜡油刮净，重新放回油槽之中。那掺了香料的蜡油虽冷了些却不沾那羊角半分，几下便被服服帖帖地抹平，他随后又拿起油槽旁的香引从另一盏灯里取了火将那灯点好，重新将那灯罩恢复了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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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九叶全程在一旁呆呆看着，那层层叠叠的灯罩薄如蝉翼，莫说让她开启关合，就是让她摸上两下都要手抖。至于那抹灯油的薄片她更是不知从何而来，甚至也不知它本来是作何用途。而李樵收拾这一切时的动作却太过利落，像是从前已做过千百回一般，就连姿态也拿捏得极好，看起来分外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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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厢还有些纳罕，一旁的柳裁梧轻瞥一眼，朱唇微启、声音柔和地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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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掌柜教人有方，这孩子被你调教得很是精明能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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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居教人分药、煎药、配药，记账、算账、讨账，可何时教过人用这七彩琉璃灯点香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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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九叶一阵心虚口苦，但当下还不能表现出一二来，只得闭着眼胡乱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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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好说，是他比较勤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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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阿姊夸赞。其实我还会些别的，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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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对方说完，秦九叶已眼疾手快抄起一只花汁粉团子堵住那少年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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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就你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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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正中隐隐传来些人声响动，许秋迟收回方才看热闹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白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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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凛正在几人的簇拥下缓缓行至那玉台正中、开始新一轮的高谈阔论。西斜的日头将那玉台四周的映得金灿灿的一片，连他衣上的金银线都照得根根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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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渐渐开始有些躁动，看着那苏凛堆满笑意的脸和周遭那些晃动的人影，秦九叶先前压下心头的不安又浮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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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趁现下离开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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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秋迟举扇遮住半张脸，压低嗓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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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宾之间方才要开始酬酢，你便要离开，是生怕没人注意到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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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九叶只得作罢，心中祈祷那苏凛一会不要亲自前来，就算前来、也莫要停留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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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许是今夜注定是要发生些什么的，她这厢心里还没念上几句，那厢苏凛便调转了方向、同几人结伴向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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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几人说过话、饮过酒，他们便会对你有些印象，就算事后有人要追究，我们至少不是最引人怀疑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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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秋迟低声说罢，面上已换上了一张灿烂的笑脸，仿佛迎面而来的不是那一脸褶子、面泛油光的苏凛，而是哪

家花楼的粉面妖姬。

原来有钱人家吃酒席这般辛劳，还不如独自在家啃饼吃酱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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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九叶压下心头抱怨，欠起身来继续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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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方才几拨人的“历练”，她如今已有些掌握了门道，拿起酒壶倒酒的时候倒也很像那么回事了，只是心中仍有所忐忑，总觉得自己举手投足间会露出破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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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没想过会不会同这苏凛迎面相见，但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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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郡守府衙中，她是一早被樊统手下拎了去的，不仅熬了一夜面容憔悴，身上的衣裳也很是破旧。而今日她换上了那许秋迟拿来的漂亮衣裳，发髻也梳成了有钱人家丫鬟的样子，同那日的形象可谓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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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日情景还历历在目，难说对方不会留下些印象。若苏凛认出一个几日前还身负嫌疑的村野郎中，如今竟换了个身份跟在邱家人身旁，是个人都会有些疑心，这可坏事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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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九叶边想边将头压得更低。酒方才斟好，那苏凛的声音已在近前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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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