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的……是你吧?”
小妃嘴唇干涩,猛地退后一步,心脏狂跳。她紧握双手,绕过极罗罗向大门走去,抛来一句话:“离我们远一点。”
“对不起。”出乎意料地,她的手臂被牢牢拉住,甩不开。
“放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哭腔加重。
“放开。”
“真的非常抱歉。”抽泣转为大哭。
小妃叹气。她觉得自己有哭泣障碍症。明明她更伤心,但只要别人先她一步哭泣,她就一滴泪也挤不出来。
她触碰麻木的小指,深深皱眉:“拜托别再来了。在你看来,这可能是件很浪漫的事。在当事人却非常残忍。你的人生可能充满粉红色,大家都相亲相爱,但请你接受,有些人的人生不是这样。你是真的觉得对我抱歉才去的吗?极罗罗,你只是好奇别人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什么跟自己这么不同的人也能活下来。顺便参与别人的生命,对你来说只是新鲜的人生经验吧?请不要再这样了。跟他聊天或许让你觉得自己很有爱心,但我哥哥不是陪你演戏的道具。”
极罗罗沉默地听着,握住的手渐渐松开,滑下去。她沉着肩膀抽泣。
“不要哭……拜托。”小妃愈发头痛,她开始厌倦这场没完没了的纠葛,“至少等下进去的时候不要哭,会吓到客人。”
极罗罗哭得更凶。有时人的哭泣纯粹为了释放,她不确定自己是否需要安慰。
那年冬天,她失控把钟小妃推下窗口,众人惊呆,四散逃窜。只有她一人站在原地,哭得惊天动地。她拒绝对任何人说出事情经过,只是不住地流眼泪,因此被当成受害者。一个月后,小妃复课。她望着她归来的身影,哭得尤其委屈。然而小妃经过她时,看也没看她一眼。
没人知道自己是凶手――这个事实令极罗罗立即止住了眼泪,就算再怎么掐手背都流不出泪来。
她想自己的眼睛患了说谎症。她因此痛恨自己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本能。
这时候的夏实已在咖啡屋门口转了几分钟,最后还是决定进去。
Episode4驴耳朵国王(5)
昏暗温暖的室内,他被迫摘下太阳眼镜。绕了一大圈,没找到目标,准备离去。
就在转过来的瞬间,他看到轮椅上的人。
这一刻,夏实先是窒息,随后震惊。他走近一步,想确定自己不是眼花。虽然随着时间变化,眼前的人与记忆中有很大偏差,但大体轮廓是不会变的。他反复把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画面仔细核对。本应丰润的双颊凹陷下去,应有的健康肤色被苍白取代,整个人瘦弱得好像会随着某一下眨眼突然消失。确定身份后,夏实更是语塞,左右环顾,看不到小妃的影子。
谭朔缓缓睁开双眼,无力地移动视线,转往夏实这边。目光相接的一刹那,夏实从胸膛到喉咙都被堵住了似的疼痛。
他讲不出话,也移不动脚步。
“夏……实?”坐在前台的华音惊异得瞪大眼。
夏实认出华音,僵硬的身体做不出反应。
咖啡屋的后门打开,两个女生谈判归来。
“夏实?”极罗罗喃喃叫出男生的名字。
小妃跟着这声呼唤抬头,当即愣住。
极罗罗快步走向夏实,挽住他的手臂,脸上残余的泪痕令她看起来楚楚可怜:“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小妃完全呆住――自己的台词竟然被抢了。
夏实眨眨眼,语言功能尚未恢复,目光在小妃和谭朔之间游走。
“夏实?”极罗罗顺着夏实的目光看到同样呆若木鸡的钟小妃,她对小妃挥挥手:“我来介绍,这是我……朋友。”
……空气凝住片刻。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小妃声音沙哑颤抖,尽量不看夏实的眼睛。
极罗罗勾着夏实的手腕:“大家来认识一下吧,这……”
“抱歉。”小妃打断她,“我还有事,必须先走。下次再说。”她用眼神跟阿透和小麦告别,推动轮椅,费力地转了方向走向出口。
与夏实擦肩而过的片刻,她甚至害怕剧烈颤抖的双臂出卖自己。
轮椅中苍白的谭朔微微仰起头,闭着双眼,很疲倦的样子。
夏实感觉气闷,浑身的关节好像都生了锈。
“幸好你来了。”极罗罗拉着夏实坐下,擦去眼角的泪,对华音说,“呐,人已经在你面前了,想要签名自己跟他说。”
钟小妃:有时候,对什么东西会突然觉得不喜欢了。可是,没有那种事。不是不喜欢,而是找到了更喜欢的。每个人一辈子大概也会有那么几个“最喜欢”的吧?不过,最后记得的也只有最初喜欢,和最后喜欢的。对我来说,这两样东西都是舞台。看,我只要不装疯卖傻,还是有可能说出几句感性的话来。
“夏实,当明星有趣吗?”
“哈?”
“当明星好玩吗?”
“不好玩。很无聊。”
“那为什么大家都想当明星?”
“嗯……都是些很无聊的人在当明星。”
推着轮椅在冷风中逆行,小妃脑中无缘无故地闪出这段对话。
那时候她刚刚初中毕业,夏实原本答应带她去毕业旅行,但突然接到几份工作所以不得不取消。她缠着他问这问那,期望他突然良心发现,奇迹般地履行诺言。结果当然失败了。他竟然为了躲她换了电话号码。她坚持一个人去,把自己晒得很黑,希望回来后吓夏实一跳。只是,这种企图用伤害自己来改变事实的做法太蠢了,她很久以后才了解。
她开始学着自己打理事情,决意不给夏实添任何麻烦。虽然,她偶尔希望他会注意到可怜兮兮努力着的自己,稍微感动一下。不过,当然也没有。夏实很忙。
被长期忽略的小孩会变得易怒且无理,小妃不确定自己是否因为被忽视而对夏实愈加任性。成长本身,实在算不上是太愉快的过程。她一路磕磕绊绊,有时会不自觉地把自己受的伤算在夏实头上。她很清楚这一点,也很讨厌小孩子气的自己。夏实渐渐变成禁区,钟小妃闯不进去又走不出来的禁区,周遭都是荆棘围栏,她能不碰就尽量不碰。
Episode4驴耳朵国王(6)
所以,夏实从未接到过小妃的电话。
首次接到来自她的电话,是从医院打来,负责的老师告诉他钟小妃不慎坠楼入院。他当时还在工作,排舞时手机竟然响了。他冒着被前辈骂的危险,当众接起。电话彼端传来的消息令他手脚冰凉。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现在不准请假。”前辈说。
夏实默默走回队伍中去,一边挣扎一边练完全程,一结束就飞速赶到医院。
走廊里,老师把小妃的项链交给他。链坠里面有小妃爸爸妈妈的照片,还有阿姨和夏实的联络电话,她一直带在身上。
躺在床上的小妃,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来的夏实。
“打电话给阿姨了吗?”她问。
“没有。只有联络我。你要我打给她吗?”
“不要打给她。她会吓死。”
“你要不要先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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