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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定刚进得屋来,就瞧见那端坐着的美人,脸色如冰,嘴角却不显山不露水地微微抖动,心里不觉好笑,便也将脸色正起,咳了一声,也坐了上去。
乾娘本想来个下马威,谁知这冤家不声不响地,倒叫她心里发慌,不知对方肚子里打起什么主意。只是情势即已如此,当着丫鬟们,又下不得台。正在忐忑尴尬之时,却见儒定打了个哈欠,开了口:“赶了一天的路,此时竟乏了,也罢,这里冷冷清清的,只怕苏姨娘那里倒备下饭来也未可知,我还是去那儿吧。”
乾娘一下急了,伸手拉住他,说道:“你吃了半年杭帮菜,还没吃够?还要去她那儿吃船菜不成?”
儒定将脸板着,说道:“不吃船菜也行,这屋里有些什么吃的?先说在头里,山西陈醋我是吃不惯的。”
乾娘反应过来,啪地一巴过去:“你是风月场上惯做老成的,这种话,我却听不得”
儒定见她如此,嘻嘻咧着嘴凑上前去,说道:“吃不吃陈醋也是风月场上的话?我却不知,只是,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乾娘当着几个丫鬟的面,又羞又气,只恨不能真如那起风月女子,上去咬他一口,方才解气。
儒定见她真急了,才笑了出来:“娘子这半年辛苦了,小生打个趣来解闷,别真的气恼坏了,那我可要心疼了。”说着,用两个手指捏着她的小手指,慢慢地一把将整只手都攥进自己手里,握得紧紧地。
乾娘心里小鹿直跳,心想这死鬼倒会捉弄人,要人恼也不是,笑也不是,还让几个丫头看了笑话去。
正好金徽端着茶进来了,见此情景抿嘴一笑,将地下站的几个丫头打发了出去,才将茶送了上去。儒定见那盘子上安放着一个青雕螭花卉纹耳杯,玉色润透,雕花精致,心里想起从前,她可不也用过这般东西?一时不免有些脸红心跳,为掩饰便开口大声赞道:“好玉这东西哪里来?以前没见过。”
乾娘得意地说道:“这是我哥哥前两日托人带过来的,可不是好东西知道你是一定爱的,我便收着,只等你回来,给你用茶。”
儒定将掌心的小手放到嘴边,笑道:“果然还是娘子疼我,这般好东西,倒尽我享用”
乾娘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脸上的红久久不退,只恨手挣不出他掌心,身上竟似没了力气,松软软的,只得开口说道:“快快松开手,这茶可也是好的,凉了就不好喝了”
儒定这才放手,将那杯端起,细品一口,嗯了一声,点头叹道:“果然好茶,江南凤团雀舌芽茶是也只是这水?”
乾娘见问,心不甘情不愿地答道:“你个猫舌头倒灵我这里哪有好水,见大*奶几个月前收了些梅花上的春雪,我便老着脸皮问她要了些来,知道你是爱这个作派的。”
金徽也跟着说道:“是啊,奶奶为了二爷,也算是处处用心了。爷可要领情才是。”
儒定将茶放下,淡淡地说:“水是好的,人也是好的,领情,我当然要领情。对了,长安将我那几只箱子送回来没有?”
乾娘将嘴向身旁一努:“那后面软玉橱里堆着不是?”
儒定便道:“杭州织造,天下闻名,我这次去,可带了些好的来,也罢,你们去开了箱子,拣自己喜欢的,一人做几身穿穿。”
乾娘更撅起嘴来:“什么好的?你就这般打发人?我们是那起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是不是?年年不过如此。”
儒定站起身来,将身体贴近她,嘴更近她的耳朵说道:“当然还有好的,不过,要到晚上才拿出来给你。”
乾娘一把将他推开,笑骂道:“啐什么张致倒叫丫鬟们笑话”
儒定哈哈一笑,趁势说道:“水准备好了没有,今儿我要好好洗一洗,这一身的干灰。”说着便向外走去,乾娘奇道:“好好的,又哪里去?”
儒定边走边说:“见院子里花开得正好,掐些下来,放进水里岂不是妙?”
金徽忙道:“这些都准备好了,二爷不用动手”
儒定不理,直走到院子里,向西望去。翻过这些粉嫩的花和青黑的墙,再过去,便是她的住处,她还记得自己爱喝雪水?春梅上的春雪,不过片刻便融,难为她,纤手轻扫,试为郎烹。
金徽打起帘子来,叫道:“二爷,水好了”
儒定垂下头来,再次笑自己,若这些花和墙能说出话来,可能替他传意?可叹的是她确知已意,却无以也无意作答。
“来了”儒定随手扯下几朵海棠,进屋去了。
浴后,儒定直叫肚饥,不过片刻,便摆上晚饭来。儒定一见中间那道菜便笑了:“好好,倒是想这个吃,想了半年了,自离开家,就没吃过这个了。”
乾娘嗔道:“可不是知道你就爱这个,早几日就吩咐孙婆子预备下材料了。来来,咱们二爷的心头肉,畏公豆腐,我也尝尝,看是怎么个好法,让爷能半年都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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