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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奕身份已经曝露,没被除名也没收族产,族里还派人专门到白父坟头祭祀,重新撰写白家族谱,将白父幺房一支从曾祖父起灵牌从微末边缘被移入正殿中堂供奉,白父这一旁支顿时成了白家族里主干了。
族里公议,重修了玉衡父亲这一支的祖屋,还派人专门洒扫,恭请白玉衡兄妹回乡祭祖。
这是白家族里示弱笼络玉衡兄妹手段,要知道白父当初父母双亡被排挤,孤身出门学医,后来不服从家族安排,迎娶玉衡之母玉娘为妻,族亲长老没少掣肘刁难。后来白父惨死,族里也不说话。
不过,虽有怨怼,白玉衡为了能够寄身白家,抵御八贤王,也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大家心照不宣,旧事不提。
虽然宗族刁难,祈奕母女依旧身受白家大恩,事到如今。看在他们愿意接纳自己,帮着遮盖。长老驾临,祈奕也就不能将之拒之门外。
祈奕也不会委屈自己,依旧身着男装出迎,拱手作揖见礼:“八太爷安好,堂上坐吧。”
八太公理所当然抢占了白玉堂主座,随侍白福王清如菊面色都有不忿。祈奕暗暗摆手,入乡随俗也是该当。
如菊忍下愤怒,带着墨莲银莲很快上了茶水点心干果。
熟料把八太公第一句就是寻衅挑理儿:“你既入我白家门,就该守我白家门规矩,女孩子就该温柔娴静,哪有你这般大摇大摆四处游逛,出入厅堂?”
四叔公是现任族长,暗暗眼色暗示,直叫祈奕莫计较。
祈奕形同眼盲嫣然一笑:“八老太爷言之有理,只是孙女敢问您一句,当日孙女被人欺凌父母惨死,族中为何不怜惜孙女女儿家不易抛头露面?为何没人出头露面替孙女做主,向庞家范桐讨公道?”
四叔公讪讪:“知道侄孙女心中不忿,只是当时正值灾荒,那庞家势大,我们乡野之人,哪里能够……”
祈奕勾唇讥笑不语。
八太公神情也甚尴尬:“这也不能成为你不守闺训妇道的理由啊,身为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不知道么?”
话说到这份上,祈奕不能沉默了,冷笑道:“是啊,孙女姐弟最好闭门不出,屈死暗室,再把我这一房财产归入公中,大家平分么?”
八太爷被祈奕诛心之话激怒,猛的一拍桌子:“你是什么话?哪里有长辈说话小辈子敢拨嘴儿的?你这是犯上忤逆!开祠堂将你乱杖击毙也不为过了。”
祈奕眼眸一冷,暗中对如菊一努嘴。
如菊一声冷笑开了腔:“婢子愚钝,敢问八太公,家法了法那个大?是家法听从了法,还是了法服从家法?再问八太公,天地君亲师,是君摆在前,还是亲摆在前?不妨请人评评理,您这样擅闯公主居所,咆哮指责诬陷公主,见君不拜,扰乱公主清修守孝,该当何罪?”
八太公颤抖起身:“你你你……”颤抖半天,八太公终于找到话说:“这是我白家家务,岂容得你一个下人奴才插嘴置喙,真正岂有此理!”
如菊哂笑道:“俗话说宰相门人七品官,想我乃是公主府掌事姑姑,可比门人品级高,就是见了县台府台,也只有别人行礼的份儿,敢问八太公,您是几级几品,就敢骂我公主府掌事?”
八太公见过的女子都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哪有这般尖牙利齿咄咄逼人,直气得七佛升天,说不出话来,一时憋屈满脸通红,胡须乱翘。
四叔公见如菊条条有理振振有词,知道她是皇宫御用之人,那话可以上达天听,若是叫太后知道,白家族里有人欺负玉衡姐弟,天威震怒那还了得?他不敢跟如菊对阵,唯有转身向着祈奕作揖:“侄孙女且息怒,看在八太公老迈,看在你出身白家,看在你父亲,且谅解一回,八太公老迈昏庸,并非有意冒犯。”
祈奕却怒极:“庞家势大,家族不想惹火烧身,我们姐弟并不责怪,也能理解,只是也请族中之人莫在揪着什么女子抛头露面大做文章,我就是抛头露面了,就是击鼓鸣远告御状了,这个样子了也改不好了,今后还会继续抛头露面四处游走,或许还要管管闲事。白氏族里不乐意,尽管将我们这一支除名,大不了我们这一支从我爷爷起另立族谱就是了。”
第95章
祈奕此话落地铮铮作响,对于八太公大有震聋发聩之效,憋着气撑出来一股硬气顿时颓废,眼睛瞪得铜铃似的急急喘气不赢,饶是他满腹的怒火愤恨,却是不敢再跟祈奕充大佬跄跄了。
白家虽然人口不少,祖上也是读书人,族里却没有正经做官者,大都是农工商,白父当年弃科考学医术,八太爷很不屑,以为宁愿耕读一辈子,也比学医好,耕读纵有中举希望。没想到白父行善感动天,白家靠着捡来的瞎婆发达了。
如今好容易白家沾光也是名门了,哪里愿意扯开道理!
虽然白玉衡并未直接给予白家族里什么明面好处,却是白玉衡册封公主这短短半年,白家门楣已经水涨船高,齐身名门之列。
如今族里的姑娘说亲的档次都更上一层了,直接受惠就有八太公重孙女儿,上个月受聘于书香门第张家为妇,马上就要成秀才娘子,假以时日或许就是诰命夫人了。
还有四叔公的女儿,也于年初嫁进了镇上富户为主母。长子聘娶了府台大人内侄女儿为妻。余者尚有这争田争山争水这些农家门里说不得小事儿,无不顺利了,之前被人抢占的竹山林山界石碑,不用嚷嚷,人家自己半夜间就悄悄撤回原处了。
更别说一乡保长甲长,如今见了白家人。再不敢横着走,无不老远就主动作揖打招呼。
总之,白玉衡这个公主给白氏一族带来无数隐形好处,难以赘述。
八太公四叔公都是老成精人物,知道高下三等区别,知道如何才能获得最大利益,岂能任由已经已经拔高的门槛再塌陷!
八太公天远地进,尚可以拼张老脸,讲一回硬气。四叔公正值壮年,今后的好日子长着呢。他比八太公更加害怕白玉衡生气另立门户。
要知道如今的四叔公过生日,地保里正都要上礼物,太爷下乡巡查,四叔公也能说上几句话,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荣耀与光彩。这在之前想也不敢想事情。所以,公主这面金字招牌万万摘不得。
四叔公连连对着白玉衡拱手赔笑作保:“这话从何说起呢,万万不能够!这满天下谁人不知道节义公主贤孝美名,否则圣上也不会赐封节义公主这个封号了!”
任凭四叔公舌灿莲花,祈奕沉默不语。八太公不收回所说,祈奕绝不会妥协,哪有求人办事还有这样牛叉叉的?如今祈奕身份变更给白家好处明眼人都看得见。祈奕敢说狠话,就是吃定了白氏一族舍不得剔除祈奕一家子,那样子不仅好处没有,无事人也要上前踩踏几脚了。
四叔公回头给八太公作揖:“八叔,我们今日是来办事还是制气?侄孙女没回祖屋拜访也是身有重孝,不宜出门,且眼下旱情严重,侄孙女儿致力救灾,这也是我们白家祖上积德,才有这样的贤孝子孙,您就歇歇吧!”又把茶水亲手奉上:“您喝茶润润!”暗地拿手拉扯八太公衣衫:“别挑理儿,办正事啊!”
四叔公说这话眼睛瞅着白如玉母女,暗示今天目的所在。
八太公一项受人尊崇,在族里说什么是什么,如今要给重孙女低声颜面何在,输阵不输人,死猪子不怕开水烫,他笃定祈奕不会跟白家决裂,否则,早就吩咐人将自己扫地出门了。他看出了白玉衡不过是虚张声势,不会做绝,遂死硬挺着不松口。他是白家长老,此来是要吩咐白玉衡差事呢,岂能先失了威风?
如此一来,双方各自拗着,任凭四叔公两边周旋,各自岿然不动。
恰在此时,玉瑞得信飞奔而回,进门就打哈哈哈只作揖:“四叔公,八太公,两位爷爷好,原来回去看您们了,只是之前孙儿昏迷不醒,远赴南诏治病。”
“长姐为了父母鸣冤,奔波在外。年初归来本当返乡尽孝,熟料又遇上家乡干旱,侄孙姐弟这几月受命圣上嘱咐……”
玉瑞说着抱拳一举,八太公四叔公吓得离座跪下了:“皇上仁慈!”
倒吓了祈奕一大跳,不知所为何来,那眼睛去看如菊,如菊笑盈盈偷笑。
玉瑞忙着双手搀起二人:“二位爷爷请起。我姐弟深受圣上恩德,哪能不尽忠。是故这些日子忙着施粥赠药,替人看病,实在无暇分|身。”
将二人安置好了,玉瑞继续言道:“昨儿侄孙跟跟姐姐商议,等忙过这岔,等钦差大人到达,等这些灾民有了着落了,我们姐弟就回祖屋祭祖。”
“唉,万不想,您二老先到了,未及远迎,都是侄孙错。还请二老看在侄孙儿先父面上,也看在孙儿年幼,原谅则个!”
玉瑞言罢躬身施礼,诚恳之至。
八太公活了一辈子了,也见识了祈奕果决与执拗,如今玉瑞肯递梯子,忙着就坡下驴,起身拉了玉瑞上下摩挲,老泪纵横:“孺子可教也,真是祖宗福佑,白门甚幸啊!”
剑拔弩张竟然这般哭天抹泪收了场,祈奕很不跌服,暗暗给玉瑞使眼色,警告他不许和稀泥瞎招揽。
白玉瑞眼帘一闪,他还想多煽情一会儿,无奈姐姐不爱听,只得迅速转移话题:“八太公罚步至此,难道有何要事吩咐侄孙儿?其实您只需带个口信也就是了,只要能办侄孙儿绝不含糊,何苦劳动您老亲自驾临?”
玉瑞一通恭敬,一顿捧,八太公顺毛又顺耳顺气了:“礼义仁孝,雅量高致,这才是我白家门里的好儿男,嗯,不错。老四,你来告诉玉瑞侄孙。”
四叔公悄悄瞧眼祈奕,见祈奕不动声色,不敢贸然把目的说出来。只得另辟蹊径,眼珠子一转悠,转而想着玉瑞这个小侄子。硬着头皮将白如梦介绍给玉瑞:“来来,认识一下,这是你堂姐玉如,苦命女子啊。早年他父亲外出谋生招赘他乡,如今身遭大乱难以活命,这才返祖归宗。”
玉瑞道:“你不是叫做白如梦么?”
白如梦面色讪讪:“当初走江湖讨生活,不好意思用闺名,就隐去了玉字。”
隐去名字因就能隐去恶行么?不过祈奕甚是奇怪他们近日所为何来:“返回即返回,四叔公按照规矩验明正身,倘若真是白家遗孤,就该接纳安置,他父亲当年虽然外出谋生,家里纵有房屋田产在,族里帮她修缮修缮,把日子过起来也就是了。”
八太公闻言一声咳嗽,却没说话。
四叔公也甚尴尬:“这里面有个特殊情况,无奈她父亲久无音讯,族里替他立了嗣子,五十亩族产也归嗣子所有,嗣子如今开枝散叶,房屋狭窄,生活窘迫得很。实在无法恩养她母女。一直一来东家住几日,西家混几天。族里委实作难,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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