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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走不动的时候我停下脚步,耳边是苏弗悦耳的清润的声音说:“上马吧。”
他将我腾云驾雾似的抱上马鞍,揽我在胸前。他有一种大胆,一种欢喜,还有男儿的力量。我应该逃离他的,可他的身体是这么温暖,我喜欢与他的亲密接触,逃不开我本能的愿望。追风在夜路里跑着,雨湿了我的发,湿了我的衣衫。其实只要有苏弗在,哪怕明知他是恶魔,我的心都是安宁快乐,那实在是奇怪的事情。
也许是受了雨,受了惊,在打了无数喷嚏之后我的头也痛起来,苏弗觉察了,一手将我护紧,一边纵马飞奔,终于到了一些有屋宇的地方,他说:“这时候敲人家的门也太讨厌了,我们不请自入好不好?”
他抱着我纵入高墙。里面黑黝黝的是整齐安然的院落屋宇,一点人声也没有,我在发热中也有紧张,觉得我们是私闯民宅的大盗,他倒无所谓的拉着我到一侧屋宇,拿下门栓,轻轻推开门,再扶我走进去。
这人胆子太大了。跟他在一起,我怎么也逃不脱共犯身份了。
他打亮火石,轻车熟路地点着油灯。我看清了,这是一间简朴小房,只有一张床,一桌一椅而已,素淡极了。
“这是寺院客房,我以前在这里借宿过。”他说,“你先躺下休息,我去舀点水来。”
他去院中水井中打了一桶水来,然后倒进木盆中,将脸巾浸湿了,过来揽住我的头发,为我擦脸——我,看着他的细致动作和温柔神情,感动又心伤,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苏弗一愣,说不出什么,只复为我洗手,良久才道:“阿期,若不是你,我不知我活着是为什么。我真想将我所有的都给你——”他说不下去了,这大约是他说的最近似于情话的语言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看着他,就是骗我的,我也爱听啊。
他低了头:“阿期,我将天魔教的事情不避讳地说给你听,就是因为我不想再隐瞒你了,想让你看真实的我是什么样子。我的生命本已不多,再骗你还有什么意思呢?”
“那你以前哪些是骗我的,哪些是真的?”我问。
苏弗有些狼狈地发急,咬唇道:“你的心不知道吗?”
我,就是不知道啊。
“你用剑将我的心挖出来,你一点点的看,就知道了。”
咦,他说的内容怎么有些凶狠狠的?因为我怀疑他了吗?
他端着木盆出去,身影在灯光下晃动,不知为什么,看着那覆盖了半边墙的影子,我的心安逸下来,好像悬挂许久的心放下了,不用再不安,不用再伤感,不用再怀疑。只要他在,只看着他那么真实的温存,世间的争杀凶险欺骗谎言就都可以暂时抛却,什么都不用理会了。
他,眷恋贪看;我又何尝不是呢?
他端了碗水回来,蹲在床边喂给我喝。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美好,我眼前被他所有的容貌、表情充满,我痴呆呆地看,想用手抚摸他的认真纯挚容颜。我想,世间确实存在着一种缘。那不是任何一种外貌可以带来的,其下隐藏的应是一种精神,是想象的梦寐以求的精神显示于外在,合而为一,才有这样的契合心灵,震动神魂。
他的品性中一定有令我仰慕的特质,虽则我不能确切理解,但不能视而不见。
我当然不能伸出我的手,也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只在一种安慰自己的欢喜的向往里——明天还可以看见他——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我发起高烧。天亮之后,恍惚听云林寺里的老僧人来我诊脉,苏弗问“怎样?”那老僧人说:“女施主中了毒。”
于是他们就反复诊脉,研究奇毒,遇到难题,一筹莫展的样子。
是“生死相随花”的毒啊,可我没有力气说,也不想说。苏弗给我喂大碗的中药,温柔地哄我喝下去,药极难喝,让我想逃开,可我喜欢他温柔的声音,亲切似可依赖的亲人,就咕噜噜喝下去,继续昏沉沉睡觉,然后吃什么吐什么。
我一连昏睡、呕吐三天,痛苦时苏弗一直在近前,只要有他在,我就可以坚持下去吧。
他们将我师父请来了。迷迷糊糊中,我看到师父的面容,不知为什么,委屈一下子奔涌而出,抓住师父的手大哭失声了。
师父将天山珍贵的解百毒的丸药给我吃下。我也希望天山神丹能解去生死相随花的毒,谁知仍是没有起色。迷迷糊糊中,老僧人和师父给我会诊,最后老僧人道:“她这毒,竟是无解的。许是娘胎里带来的,短时瞧来并无妨碍,解毒倒是伤身了。好生调养一下,强身健体,别再感风寒也就是了。苏弗,我解不了她的毒,你可以走了。”说罢,不待苏弗答话,飘然出去了。
苏弗对师父道:“云掌门,她也许是在蓬玄洞天中了我师娘的毒,我想带她去见我师娘。”
师父说:“我宁愿她死也不让她入魔教。这个念头你不要有。你肯捐弃自己的性命救阿期,我替阿期谢谢你。武林中生死有命,不能强求,阿期的毒既然无解,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古镜大师说你可以走了,你走吧。”
苏弗站在那里,好一会儿道:“阿期在哪里我在哪里,我陪着她。”
师父叹一口气,出去了。
我不知道苏弗怎么对师父表的态,又怎么解释大师伯的死因,显然师父言语里没有将苏弗当敌人。苏弗有那种能力,清澈的眸子,挚诚的表情,让人相信他的纯洁与无辜。
我是知道他的所为和目的的,所以我不信,虽然我被解毒药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
夜里我从昏沉中醒来,觉得自己好了许多,我想一定是因为不再喝解毒药的缘故,不但头脑清楚,而且竟然有些饿了。
睁眼看到苏弗倚在床边,昏黄的烛光影里,他的脸上有晶莹闪烁,他在流泪,黑茫茫的眸子中,就那么定定的流泪,泪珠顺腮边落。
我吃惊,问:“你怎么了?”
他掩住面,勉强道:“上天为什么这样,你这么好,怎么会——”
他哽咽了。
我终究被他感动了,因为觉得他不是在骗我,不是假装的,这么夜深人静的,他独自演戏,没必要的。
“阿期,我还是想带你走,以后不管什么样的命运,你别怪我。”
“你带我去哪里?”
“我师娘那里。她是解毒高手。她救了你,你的生命就属于她了。不过有我在,她未必敢难为你。我可能得从此受制于她,也许会做很多你接受不了的事情。其实以前我也做过,只是你不知道。我和阿微为了求生,为了苏娘和阿凡好的生活,做过很多残酷的事情。你到了师娘身边,这些就都会知道了。那时你会怎样看我呢?我一直想让你看到一个符合你标准的、很好的我。阿凡说得对,我总是自欺欺人。我离你故事里的那些侠士太远了。你仰慕崇敬的,我不能实现,枉你这么真心待我。”
我想我应该相信他的,可是我说:“我不去你师娘那里,我宁可就这样,你若真的为我好,就应该听从我的愿望。”我怎么也无法将我中了生死相随花毒的事情告诉他。我不想被他怜悯、施舍,乞求他的情感,从此倚赖于他的血生存。
苏弗以为我是侠客的坚贞,他有感动,也有敬佩。
“好。我来想办法让师娘出山给你解毒,世间什么都有可能,你放宽心,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上天一定会眷顾的。”他给我一个笑容,清朗明亮,雨霁云散。
我,被他这勉强现出来的笑容深深地迷醉了。
若论容颜的美,他不及阿微;论轻松自在的性情,他不及阿凡;论开朗端正,他不如祁翾;论诚实直率,他比不上天山的十一师兄。可他就是他,明知道他可能是在利用我,在骗我,我爱他的心并不能稍减。这是怎样的沉陷和糊涂呢。
世间也许有比他再好、再温柔、再贴心的少年,有许多许多,可是我不会再喜欢。
“我给你再讲一个故事吧。”我说,“题目与白马有关,叫白马啸西风。”
苏弗轻轻将我被角掩好:“夜已深,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讲。”
世间再也不会有谁比他的眼睛更美的了,我痴痴地看。这么善良的一双眼,得有怎样温暖的心才可以呢?
☆、枕在梦上
第二日我好了很多,竟然喝了一大碗小米粥也没有吐,苏弗欢喜得眉眼都亮了。我喜欢看他的眼角眉梢,想起秦观的一句词:春风十里柔情。我也许可以和他一起飞,枕在梦上,徜徉在云中,醉行千里。
师父与祁翾进来探视我,师父说,她要走了,送大师伯的灵柩回天山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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