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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贾公公这话,若有若无的透露着一些信息,李嫣的一颗心仿佛都跳到了喉咙口,只觉得两条腿都有些软绵绵的,只是在机械的向前挪动。她望了望身边的贾公公,他的手搭着自己的胳膊,似乎很享受着自己的扶持,嘴里却不肯再透露半分。光亮仿佛就在前边,可自己却怎么也挨不到光亮的边上,一种绝望和希望交织的痛苦在李嫣心底里不住的翻腾,她蜡黄的脸色也不停的转成白色,然后又退成蜡黄。
贾西看着身边的李嫣那不住变幻的脸色,不由得阴阴一笑,心里头想着毕竟还是年纪小沉不住气。他伸出手来捏了李嫣的胳膊一把,脸凑到她的耳朵边上用尖细的声音问:“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个造化是什么?”
贾西嘴巴里刺鼻的味道冲进了李嫣的鼻孔,她很想甩开手走到一旁,可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她装出一副欢喜的笑容来,怯怯的低声问着贾西:“贾公公,这造化究竟是什么,嫣儿也不知道,反正只知道这造化都是贾公公和玉芬姑姑给的。若是真有了好日子,嫣儿定然会好好报答贾公公和玉芬姑姑。”
“瞧这小嘴甜的。”贾西贪婪的伸出手来摸了李嫣的脸孔一把,那黄黄的门牙沾着口水咬上了李嫣的耳垂:“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大造化呢,若不是你是个机灵孩子,自然是轮不到你头上来的。”
李嫣屈辱的放软了身子,任凭贾西的手从自己的脸孔上摸了几把,然后渐渐的从脖子上慢慢的滑了下去,那枯瘦得如竹枝般的手伸进了她的衣襟,在她平坦的胸部摸了几下。“唔,毕竟年纪还小,身子没长开。”贾西的手从李嫣的衣襟里抽了出来,遗憾的嘀咕了一句,这才向李嫣说起事情的原委来。
竟然是要自己顶了慕媛的名字去徵宫,慕昭仪以后便是自己的姑姑了!李嫣听了,一种说不出的喜悦慢慢蔓延到四肢五骸,就连刚刚贾西亵玩自己的屈辱都忘得一干二净。她跪下身子朝贾西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道:“贾公公和玉芬姑姑的大恩大德,嫣儿没齿难忘。”
贾西伸出手将李嫣拉了起来,佯装生气的说:“怎么还能自称嫣儿?你该叫自己媛儿,记住,今后你便是慕媛,这世上没有叫做李嫣的人。”说罢贾西拿出一卷记录材料,找到慕媛的身世记载:“你一定要听清楚了,慕昭仪若是问你家里的情况,你需如此回答。”
那上边记载得内容并不是太多,想来六岁的孩童知道的东西非常有限,慕媛当日只说了父亲、母亲和兄长的名字,还提到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杏,父亲是雍州刺史,家里住在雍州刺史府,除此以外边没有别的内容。李嫣背诵完毕这些情况,很是担心:“贾公公,才这么点东西,慕昭仪会不会相信我便是慕媛?”
贾西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嫣一番,尖着嗓子道:“慕昭仪十七年没有出过宫,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侄女长什么模样,况且慕媛才六岁,又能知道多少事情?这些资料已经足够应付了,只是看你的手段如何,要怎么样才能引得慕昭仪不去详细过问慕府的情况。”贾西摸出了一面镜子,就着外边射进来的阳光给自己脸上扑着粉,不再看李嫣,只是漫不经心的说:“你若是觉得心里没底,那我便去喊了慕媛来,送真身过去便是。”
李嫣捏紧了手,只觉得全身发冷。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慕昭仪若能变成自己的姑姑,不仅过上吃肉喝酒穿金戴银的好日子,说不定以后自己还有机会往上爬,或许还能做宫妃呢!不,自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只有放手一搏,才会有光亮的日子。就犹如落水的人抓到了一块浮木般,李嫣的眼睛里亮闪闪的一片,充满了求生的欲望:“贾公公,我去!”
这时旁边屋子里走出了赫敏,见贾西还在对着镜子涂脂抹粉,不由得掩嘴一笑:“贾西,你今后都用不着涂粉了,你面皮的颜色愈发黑了。”
贾西被他一句话说得怏怏的搁下镜子道:“你别笑我,你也差不多。”他指了指李嫣道:“等会徵宫来人就将她送过去。”
赫敏看了看站在那里的李嫣,不由得神色一变,将贾西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你疯了,这分明是那中书侍郎的女儿,慕昭仪要的是雍州刺史的女儿,就是昨日来的那个。你究竟收了她多少好处,胆敢做出这样偷天换日的事情来!”
贾西被赫敏突然起来的一拉扯,脚下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没有摔到一旁去,等站稳了脚他这才愁眉苦脸的说:“还不是我那对食的主意?她昨日将慕媛打了一顿,还抢走了她母亲的遗物,害怕被慕昭仪处罚,顺便追查她这么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光是贪墨银子就够一个杀头的罪!这个李嫣机灵乖巧,一直对玉芬恭敬有礼,送她出去也不会漏了口风,这可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赫敏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那边李嫣担心的望着他们这边,小小的圆脸蛋上满是担忧,她的一双眼眸睁得大大的,似乎受了惊吓,担心着自己不能如愿以偿。李嫣那可怜的模样看得赫敏也是一阵心软,用手戳着贾西的脑门子道:“那活儿都没用了,还这般惦记着你那个对食。又不能真刀真枪的干,虚凰假凤的你也玩得那么来劲,小心有一天你要死在你那个对食身上!”
提到玉芬姑姑,贾西只是一脸的笑,那眼角的褶皱无限扩张,差点盖满了整个脸庞,刚刚扑上去的粉又掉下了大半。他朝赫敏一阵干笑:“你当我不知道你和浣衣局那个春茜姑姑的事情?就只会在我面前说白话,人家都看见你们俩在御花园的假山后头……”
这话还未落音,就听着外边传来了脚步声,赫敏和贾西都赶紧回到桌子后边坐好,这时就见外边进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姑姑,穿着正绿色的宫装,头上梳了个如意髻,插着一根碧玉簪子,身后还跟了两位品阶低些的宫女,手里托着两个盘子,上边放着衣裳钗环之类的物事,映着阳光,明晃晃的一片。
“保仪姑姑!”赫敏和贾西连忙站起来,向那姑姑行了一礼,她可是宫女里头算身份尊贵的了,她是慕昭仪的乳母,因为慕昭仪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所以她的乳母自然便高了一头。大虞皇宫里乳母是一个了不得的身份,皇上的乳母还会被封为“保太后”,差不多享有和太后同等的地位。
“你们已经得了信儿罢?”保仪姑姑一眼便扫到了站在角落里低手侍立的李嫣,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真是比猴子还要机灵,这就把人都找出来预备着了。”
“昭仪娘娘的事儿,谁敢怠慢?”贾西讨好的笑着,走过去将李嫣推到保仪姑姑面前:“还不快快向保仪姑姑行礼?”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李嫣只觉得自己全身燥热,耳朵里似乎能听见自己的一颗心在擂鼓一般扑通扑通的跳着,额头上汗珠子滚落了下来。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激动,朝保仪姑姑行了一礼:“媛儿见过保仪姑姑!”
保仪姑姑赶紧伸出手将李嫣制止住,笑容满脸的对她说:“哟,这个礼儿可不敢当,你是昭仪娘娘的侄女儿,哪有你向我行礼的说法?快快站好了,奴婢这就带你去见娘娘。”退了一步看了看低眉顺眼垂手而立的李嫣,保仪姑姑不由得赞叹着:“这般沉静的神色,真不愧是昭仪娘娘的亲侄女儿,颇有大家风范!”
贾西听到保仪姑姑如是说,这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走上前去对李嫣说道:“恭喜慕姑娘脱离苦海,昭仪娘娘那徵宫可是福窝,多少人想进去都没法子呢,慕姑娘今日可是一步登天了。只愿你今后好生跟在昭仪娘娘身边,受着她的教诲,他日定是前途不可估量!”
贾西尖细的嗓音回旋在李嫣耳边,她突然有几分恶心,那声音和他在她胸前乱摸的手一般的可恶,似乎就像刀片一样切割着她的喉咙,陡然间她竟然无法呼吸。好半天才按捺下那种恶心的感觉,李嫣勉强微笑着朝贾西道:“媛儿自然不敢忘记贾公公的教导。”保仪姑姑在旁边看着不住点头,心里想着这慕媛真真是大家闺秀,看得出来从小便得了好教养的,即便是对一个内侍,都还能笑得这样自然,没有半点不适。
“慕姑娘,我们走罢,娘娘可是一直在盼着呢。”保仪姑姑朝身后两个宫女点了点头:“你们快去给慕姑娘换衣裳。”
不多时,李嫣便穿戴一新的走了出来,两位宫女给她梳了两个丫髻,每个发髻上都簪着一支蝴蝶流苏金簪子,流苏荡在耳边显得分外调皮。只是身上的鹅黄绿宫装衬得她的皮肤更黄了。保仪姑姑偏着头看了看,叹息一声:“回了徵宫以后少不得拿着羊奶洗澡,好好将养着身子才是。”
四个人从宫奴所里走了出来,刚刚上了门口那个斜坡,走在拐角处正好碰上了那群铲雪回来吃早饭的宫奴。她们那群人从左边的岔道上走下来的时候,保仪姑姑正带着李嫣走上了右边的岔道。看到那穿着深褐色衣裳的一群人,李嫣的一颗心似乎快被冻结了,就如屋檐上挂着的冰棱那般僵硬,没有一丝跳动的力气。这时候若是有人高声喊上一句:“李嫣,你要去哪里?”那么自己的身份便会被揭露,她的下场便是重新回到宫奴所,眼睁睁的看着慕媛被保仪姑姑带去徵宫享福。
她有些心虚,缩了缩脖子,将大半张脸藏在高高竖起的衣领里边,眼睛也不敢往那边看,只是飞快的跟在保仪姑姑身后走着,心里真恨不得自己能飞起来,离开这个危险万分的地方。幸运的是,她没有听到有人喊她,一直到走上大路,都没有人在后边喊她的名字。李嫣这时才定下心来,回头往宫奴所的方向看了看,那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慕媛小小的身影夹在那群人中特别的不打眼。李嫣不由得唇角一弯,心里嘲笑自己的胆怯,若不是自己有意留心着慕媛,谁又能注意到她会站在那宫奴的行列里!
☆、偷听
终于天晴了,慕媛搬了凳子坐在走廊底下,阳光就像贴身的小棉袄温柔的包围着她,屋檐上的冰棱开始融化了,一点点的水溅到阶前的石头上,在那小小的坑洼里溅起了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又倏忽扑进了石阶,只看到一点点淡淡的水痕。
慕媛抱着腿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的脑袋里似乎塞着一大团东西,怎么想也整理不出一个思路来。来宫奴所有几日了,玉芬姑姑除了第一日抢走了母亲的簪子,第二日上午叫她去铲雪之外,便没有叫她出去干过活,每日吃饭的时候还会将她喊到她房子里去一起进餐。这让宫奴们都对慕媛侧目而视,大家都暗地里纷纷在议论究竟慕媛是什么来头,玉芬姑姑竟然对她如此青眼有加。
“慕媛,你姑姑是宫里头的慕昭仪,对不对?”一个晚上,宫奴们正坐在阴暗的油灯下刺绣时,阿纤停住手里的活计贴在她耳边轻声问,这让慕媛吃了一惊,睁大眼睛看着阿纤,在暗淡的油灯下,她的眸子就像那受惊的小鹿,看得阿纤有些怜惜,放下针线她将慕媛揽在怀里,伸手摸着她的头发细声道:“慕媛,若我的猜测是真的,你姑姑总会有一天会来接你出去的,你别太难过了。”
慕媛没有吭声,任凭她的手指抚摸过自己的头发,也许大家都是这么猜测的罢?毕竟“慕”这个姓氏不常见,加上玉芬姑姑突如其来对她的好,别人这么联系也是有些依据的。“你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我只是……”阿纤停顿了下,声音里有着一丝丝悲伤:“我只是想起我妹妹了,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只有六岁。”慕媛没有抬头,但是从上面滴落的泪水能让她想象到阿纤的悲哀,她似乎看到了阿纤隐藏在黯淡里的脸庞,上边有两行清泪簌簌的坠落。
“我们家被抓上囚车以后的第二日,妹妹就病死了。”阿纤抱着慕媛的身子抱紧了几分,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我只是将你当亲妹妹一般疼爱的。”慕媛的眼泪也滚落了出来,她伸出手抱住阿纤的腰,轻声喊:“姐姐,以后你便做我的姐姐罢。”
脑海里回想着阿纤的话,慕媛想到玉芬姑姑这几日奇怪的举动,是不是她知道自己是慕昭仪的侄女才这样对自己呢?总有一天姑姑会寻到这里来的,慕媛望着天空明亮的太阳,嘴角浮现出一丝微微的笑容来,总有一天,自己会离开这里,自己会慢慢的变得强大起来,可以将那中常侍那颜碎尸万段为父亲母亲报仇!
“慕媛,你在晒太阳呢,可真是舒服不是?”玉芬姑姑肥胖的身子出现在走廊上,她慈眉善目的朝慕媛走了过来,脸上浮出了笑影儿,走到慕媛面前拉着她的手道:“阿纤吃饭的时候问我要点油脂膏子,说要给你搽手,你的手怎么了?”
慕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边生着好几个大水泡,那是第一日跟着宫奴们出去铲雪以后生的,开始她并没有注意到,只是第二日便觉得手上火烧火燎一般,疼得厉害。阿纤看过以后说是水泡,要养大一些用针挑破,让里边的水流出来,再搽点油脂膏子,用布包扎下才能好得快,所以一直没有给她挑。没想到阿纤为了她的水泡还斗胆求去玉芬姑姑那里了,慕媛低着头,心里不住的翻腾着,老天怜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宫奴所里还能遇到一位好姐姐。
玉芬姑姑拉起慕媛的手放到眼皮子底下看了看,吃惊的说:“哟,这水泡怎么都这么大了?”已经养了几天,慕媛手上的水泡已经可以挑了,随便用手指头压压,便能看到里边的水从这边淌到那边。“我来针来给你挑了,顺便搽些油脂膏子。”玉芬姑姑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针线包来,握着慕媛的手对着阳光又看了看,那小手白皙娇嫩,上边的水泡半透明的浮在手上,看了让人分外怜惜。
毕竟在家里娇生惯养的,没有吃过苦,才做这么半天事儿便长这么多水泡了,玉芬姑姑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是鄙夷着。若不是贾西胆小,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在这几日里好好招呼着慕媛,万一李嫣那边被人看穿了是顶替上去的,还能让慕媛给他们说几句好话儿,否则她真的懒得搭理慕媛。来宫奴所便是做奴婢的,怎么能当小姐养着!玉芬姑姑撇了撇嘴,便准备拿起针给慕媛挑去那些水泡,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她站在那里呆呆的好半天动弹不得。
“玉芬姑姑?”见着那银色的绣花针快到手这边又停住了,慕媛有些奇怪,抬起头来看了看玉芬姑姑,只见她眼神呆滞,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脸上都变了颜色,那两颊的肥肉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玉芬姑姑将针放到慕媛手里道:“你去找阿纤挑了罢,我有点急事,先走了。”慕媛握着那根绣花针,看着玉芬姑姑迅速的转身过去,阳光照在她那藕灰色的衣裳上边,却让那颜色显得暗淡了,有些腌渍般的灰暗。玉芬姑姑那肥胖的身子要做出那样的反应几乎是很困难的,可她却轻而易举的做成了,慕媛目送着她扭动屁股迅速的消失在走廊里,好像她没有来过这里一般,走廊上一片空荡荡的,只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刺鼻的香味。
贾西正站在宫奴所的院子里边溜达,看见玉芬姑姑从一边折了出来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不由得笑眯眯的迎了上去:“玉芬……”他拉长着声音甜蜜蜜的喊了一句。玉芬姑姑此时却没有半点心思来享受贾西的殷勤,回头觑了一眼,见有一个小内侍站在不远的地方,便揪着贾西的袖子来到另外一个院子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玉芬姑姑这才紧张的说:“贾西,我想我们可能会有大难临头了。
“怎么说?”贾西瞧着玉芬姑姑神色紧张,额头上还不住的朝外边冒着细密的汗珠子,伸出手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子来,体贴的踮起脚尖帮玉芬姑姑细心的拭去那些汗迹:“你别着急,有事慢慢商量呗。”
“我刚刚去给慕媛去挑水泡,突然想到李嫣顶替她去徵宫的事情可能就要被人发现了。”玉芬姑姑的一双手在不住的颤抖,眼神里也全是绝望:“李嫣来宫奴所大半年了,手上全是茧子,慕昭仪只要用手摸一下就能知道那不是慕媛,因为她才进宫奴所几天,怎么会有老茧呢?”玉芬姑姑的两条腿不住的在发抖,心窝子里一阵发慌,全是疲软得没有了半分力气,她只能紧紧的抓住贾西的衣袖,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般:“贾西,我们肯定会被揭穿的,我们死定了……”
玉芬姑姑的声音绝望而悠长,引得身后的竹枝都簌簌作响,落下一大团积雪来,掉在了贾西的帽子上边,还有一些散碎的雪花落在了他的衣领里边,凉得他缩了缩脖子。“玉芬,若是这事儿,你尽可以放心。”贾西伸出手去拍打着玉芬姑姑的背:“你别着急,我还刚刚好想找你来说这事儿呢,没想到你倒先来找我了,我们真是不谋而合呀!”贾西黑里透黄又扑着些白色粉底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来:“方才中常侍大人的徒弟小周公公来过了。”
听着贾西说得不紧不慢,玉芬姑姑这才定了定心神,抹了一把汗,看着贾西那镇定的神色,不由得也安心了几分,难道贾西还真找到了万无一失的法子?
“小周公公传了中常侍大人的话,那个慕媛必须在宫里做一辈子宫奴,绝不能将她放出去了,我们算是歪打正着,既讨好了慕昭仪,也不得罪中常侍大人。慕昭仪那边若是发现李嫣是个冒牌货,要问起这事儿来,我们便可以将责任推到中常侍大人身上去。”贾西得意的点了点头,安慰的握住玉芬姑姑的手道:“徵宫那边也传了消息过来,说李嫣已经被慕昭仪认下了,你也放心罢!明日便打发慕媛去做活便是了。”
玉芬姑姑这才彻底松弛了下来,脸上一堆肥肉笑得花枝乱颤,一只手插在腰上,一只手点了点贾西的额头,一双眼睛横着看了过去,风情无限般的咬牙切齿道:“你也不早些来告诉我,害得我白白操了半日心!明日我便叫那慕媛去做那累活儿,非得将这几日受的气补回来不可!”
贾西嘿嘿一笑,似乎玉芬姑姑戳他的额头让他无比受用,涎着一张脸,他伸出手来抱住玉芬姑姑粗壮的腰,一张脸在她那藕灰色的衣裳上蹭了几下,嘴里笑嘻嘻的说:“玉芬,你身上怪好闻的,可是用了我托人从宫外买的胭脂膏子?”蹭了几下,贾西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道:“玉芬,我们可还是要小心点,你不能安排那慕媛出宫奴所做事,万一遇到慕昭仪了怎么办?还有,你该把她名字给改了,别人说不定心里会将她和慕昭仪联系起来,万一出去做事的宫奴们口里不小心透露一句两句的,我们总归是惹了麻烦。”
玉芬姑姑也呆了下,站在那里看着院子的雪地里纵横交错的脚板印儿,若有所思道:“你倒是心细,这些我原该要考虑到的。嗯,今日我回去便给她改名。”她的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看周围,突然嘿嘿一笑:“给她取个名字叫竹儿如何?”
贾西也不说话,只顾着伸出手在玉芬姑姑身上一通乱摸,就见竹影晃动,积雪簌簌的声音不时响起,还突然间杂了一丝细微的脚步声。贾西和玉芬姑姑俱是一惊,两人站在那里半分也动弹不得,这时就见一只黑色的猫从墙角溜了出来,见了两人都看着它,拱起了背向前边拉伸了下,又懒洋洋的一步步的往外边去了。
“原来是你养的死猫!”玉芬姑姑见雪地上一行梅花印,扭了扭肥臀道:“我先回去了,这会只想着去给那小贱人改名字呢。”贾西公公见她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在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我陪你一起过去罢。”
两人拉拉扯扯的走出院子,四周终于是一片沉寂,院子里的竹子上头的雪已经被他们闹得掉了个七七八八,露出了翠绿的竹竿和不曾褪色的青青竹叶。微风吹过,竹林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竹子在风里摇曳着掩盖住了竹林后头那个人影。
阿纤的脸孔慢慢从竹林后露了出来,无意得知了这样一个秘密真是让她震惊。她万万没有想到玉芬姑姑和贾西会那般胆大包天,竟然偷梁换柱让李嫣顶着慕媛的名字去徵宫,让她冒充做慕昭仪的侄女!早几日李嫣的离开并没有让宫奴所掀起波澜,毕竟宫奴所每年都有像她这样不声不响就走掉的宫奴,大家虽然很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去问玉芬姑姑——反正她们的命运都捏在玉芬姑姑手里,不如好好做事,小心讨好着她,或者还能多多少少得些好处。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脱离宫奴所去做宫女,再不济也可以分配点轻松的活计,不用每天累得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慢慢的站起身子,阿纤将方才压在雪地里的手掌缓缓举起到眼前,手心和手指头上边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茧子,可这些茧子却不足以让阿纤觉得羞愧,最令她觉得屈辱的是她手上有着一种淡淡的尿骚味,她每天怎么洗都似乎洗不干净,那种气味似乎一直在她鼻子底下萦绕,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进宫奴所的第一天便和玉芬姑姑闹翻了,因为玉芬姑姑抢走了她最珍贵的东西,那是一块玉佩,是她的未婚夫给她的聘礼,也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可玉芬姑姑毫不客气的从她身上搜走了,无论她怎么样争吵都没有能够拿回来。从玉佩被拿走的那一日起,她便打心底里对玉芬姑姑充满了仇视感,玉芬姑姑也因此从来没有给她好脸色看过,所以派给她做的是宫奴所里最累的活——洗马桶。
每天早上天色放亮的时候,她便要将皇宫里的马桶接过来洗刷干净,然后将马桶堆到一间屋子里头,燃上浓浓的熏香,等到傍晚时分再将马桶送回去。她和另外一个宫奴媚辛两人一起每日都在大虞皇宫里往返数次才能将这活计做完。日复一日的生活使阿纤异常厌倦,她很想能飞出这个宫奴所,可天性使然,她也不会向玉芬姑姑折腰,于是她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时机,她能走出这宫奴所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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