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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升柳梢上,夜深人静,一阵风吹过,枝叶映在窗户纸上的影子随之轻微晃动,发出簌簌的声响。
闺房门外万籁俱寂,本该守夜的丫鬟却一反常态,沉沉陷入昏睡。
冬禧斜斜倚靠在门边,呼吸绵长均匀,正沉浸在梦乡中,她总觉得自己从未睡得如此熟过。
因此也没有发现有一道深色的身影,倏然潜入。
门开了条缝之后又喀哒一声轻轻关上,带起一小股风吹到冬禧脸上,也只是不舒服地皱了下眉头,轻挠了下脸便重新睡过去,梦里正和她家小姐数钱数得欢快。
而现实,闺房内燃着熏香,透过摇曳的烛火隐约能瞧见白烟缓慢攀上房梁又逐渐消散。
房内盈满的是薛薏身上熟悉的味道。
她喜欢燃茶芜香,此香侵入力极强,可使土石生香,就像薛薏的为人一样。
毕竟谁也没想到她年纪轻轻横空出世,就那样不知不觉在临安站稳了脚跟,等人所有人反应过来,已成了不容人小觑的存在。
秦敕脚步轻慢走近,食指勾着装香料的盒盖打开,捏起其中一丸靠近鼻尖轻嗅。
上好的茶芜香,极为昂贵,一丸千金,有价无市。
谁能像她一般奢侈,喜欢就日日熏着。
她就算要天上星星他也给她寻来。
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算娇惯一些,也是可以担待的。
秦敕看过去,薛薏神色淡然正侧卧在榻上,眉目舒展,一只胳膊压在颈下,另一只手悬在床沿。
烛火一层一层染透床幔,最终撒在她身上柔和的光,漂亮得像一尊精雕细琢过的美人像,宁静而美好,总让人不忍去打搅。
那人显然不包括秦敕。
男人脚步一转径直走到床边,一言不发坐下,动作轻柔抬着将她的手腕放回去,随后撩起一缕青丝俯身放到唇边轻吻着。一双眸子在黑暗中愈显明亮,透着不为人知的暗芒。
他已经被薛薏若即若离的态度逼得快要疯掉,连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还能忍多久。
薛薏一边嫌弃他出身卑贱,一边贪图他带来的便利,就像放风筝一样,将他死死拿捏在手里。他清楚一切,却欲罢不能。
嗓音喑哑,恍惚宛如从暗处爬出来的恶鬼,若是薛薏清醒着,定然觉得毛骨悚然。
“阿薏……”
起码这个时候,她是真实的。
他不喜欢她拿对外人一般的伪善面孔对着他,自私恶毒也好,心狠手辣也罢,他只想薛薏对他毫无保留。
所以他会不择手段帮她达成她的一切目的,他会是她最利的刃,直到她彻底信任他。
临安多水路,谁掌握了船运生意,便是扼住了财富的咽喉,而褚家早在数年前就基本垄断了临安的船运生意,也是薛薏作为后来之人成为首富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几日前,薛薏给了他两个选择。
要么,他杀了褚曾。褚家老爷子仙去,必然方寸大乱,她可以趁机吞了褚家的生意。
要么,她就嫁给褚曾,成为褚家的当家主母,从内部慢慢瓦解褚家的势力,一样可以取而代之。
就算习惯了她下手果断,却没想到她如此豁得出去,听得他差点儿气笑,“一树梨花压海棠,亏得你有这个雅趣。”
他不信从来八面玲珑的薛薏会看不出来他对她的感情,绝对不会允许他人分享。
她在装傻,或是……威胁他?
好久没人敢威胁他了,上一个这么干的约莫骨灰都给他扬了个干净。
褚曾年今年七十有余,偏偏为老不尊,小妾还一房接着一房纳着。身子不能人道,暗地里就不知道有多少腌臜手段折磨人。
她以为嫁过去就是白得一个主母之位坐着?未免太天真了些!
但即使明知道她在利用他,秦敕依旧见不得薛薏作践自己,不免染上怒气。
薛薏是刚刚晨起,神态慵懒梳着头发,房里就他们二人,男女大防,在他眼中视若无物。
相比秦敕淡定许多,淡淡瞥过去一眼,浅浅微笑,笑得势在必得。
打一巴掌该给个甜枣。薛薏起身过去,葱白的手指攀上秦敕的侧脸,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嗔怪和依恋让人晃神,浅浅的呼吸洒在他耳畔,又在对方回神之前迅速抽身脱离。
“你舍得吗?”
就是不知这其中几分真,几分假,秦敕有些愣神。
在这个世道,有时姿容过盛不是什么好事。带来机遇的同时也少不了带来的许多麻烦。
而薛薏女儿身在商场浸润多年,她不仅早习惯了察言观色,更是将姿容利用得无往不利。上天生她一副花容月貌,就是让她拿来利用的。
而秦敕见她的第一面,眼中的惊艳难以掩饰,便偷偷种下了恶根。
喜欢上她,可绝不是什么好事。
薛薏坐回去,低头敛了目光,唇角笑意浅淡,落在桌上的黑金檀木梳子上,双面雕刻着精细的龙凤花纹,是不知道秦敕从哪里寻来送她的。
他的武功高深莫测,会是自己前进路上难得的助力,但也仅止于此。
日头斜斜照进来,刚好映在梳妆台上。
秦敕略抬眼,刚好能看到镜中不施粉黛已足够出尘清丽的美人,触手可及又好像远在天边。
她的温柔令人沉醉,悄无声息将毒沁入骨髓,他也想装作什么都看不懂。或许是她的演技拙劣,又或许她根本不屑在他面前费心伪装,她知道只用轻松勾勾手指就能从他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能让她嫁人才怪。
秦敕撇了撇嘴,冷哼一声道:“如你所愿。”
听到想要的回答,薛薏瞬间绽开笑颜,秦敕自然能感到她的高兴。或许比起虚无缥缈的感情,果然还是看得见莫得着真金白银的利益更得薛薏欢心。
除了她自己,旁人在薛薏眼里大概跟物件儿没什么两样。
那他也是其中最趁手的,秦敕默默自我劝解道,若不是始终如一的自我压抑,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如此平和。
哪怕一瞬间他能感到他在薛薏心中的分量不是毫不犹豫可以抛弃的,不是纯粹出于利益考量的,剩下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
他会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她想要的一切,权力,地位,财富,他都能给她。
但是从未。
恶根只能结出苦果,就是不知这苦果最终是谁吃了。
就在薛薏利用他的时候,可曾想过要付出代价。
他太了解自己的性子了,极端的占有和极致的偏执。既然薛薏已决定招惹了他,那么此生他们注定纠缠,不死不休。
被他喜欢,也不是什么好事。
薛薏抬眼,身后不远处站着一袭黑衣的潇洒少年,环手靠在柱子上,神情慵懒肆意。
两人之间的气氛安祥舒适,看着也是一对璧人,恍惚间好像生活许多年的老夫老妻。不过伪装的相安无事下,隐藏的是暗流涌动。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习惯了他无缘闯入她的私人领地。
薛薏眼波流转,有一瞬想着好像继续这么生活下去也不错,回过神后梳头的手又猛地一顿,内心惊诧不安。
她什么时候竟也有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了,真是戏做多了自己都当真了。
无奈地低头笑笑。
她这样的人配不上安稳的幸福,她早知道的。
自己卑劣,不择手段,不值得任何人的信任和期待。唯一留给她的一条路是孤独地走到黑,她永远不会满足的,只会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要么便声名显赫,她要无人敢欺她辱她。要么便中途摔得粉身碎骨,也是她活该。
第一步,就是取代褚家,坐上临安的头把交椅。
士农工商,商人居于最末流,就算末流她也要做到头,做到无人轻视。
秦敕听出她笑里的哀切和悲凉,感到奇怪,没来得及深思,就看到薛薏的目光不动声色从他身上移开,看似专心自己手下的事情,实则眸中闪着算计。
叛逃的罪臣之子,一介罪奴,甘愿做她的狗,偶尔给点甜头吊着便罢了,如何配得上她?
秦敕心中帮她补充完整,面上却装作没看懂分毫。因为她心思没在秦敕身上,因此也错过了秦敕堪自己带着十足掠夺和毁灭欲的眼神。
秦敕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时至今日,事情好像早已偏离了应有的轨道。
他的恩人,理应是纯真善良到极致,蠢得可怜的人。他起初如此评价,却不妨碍她确确实实救了他的性命,所以他会报恩。
可薛薏与他所预料截然不同,反而越来越勾起他的兴趣。
她的野心,她的能力,比起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薛薏另辟蹊径出现在他眼前,且以无法遮掩的光芒迅速侵占他的视线,让他的心弦从此只为她而动。
真是糟糕,秦敕默默想道。
谁让她未经允许闯进他的世界,多管闲事,被他缠上也是活该。
他答应她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褚家老爷子悄无声息死在了家中。
月明星稀,秦敕在外边吹了许久的风,等身上的血腥气散去,他知道她爱干净,就这样去找薛薏,她肯定又该恼了。
门口守夜的那个小丫鬟他见过,顺风吹了迷药过去,没有扰动安宁的夜色分毫。
不过薛薏原本睡眠就浅,身边多了个人还是能很快觉出,逐渐苏醒,却没有第一时间发作。
眼睫微颤。秦敕眸色浅淡,手上依旧绕着她的发丝把玩,静静看着她装睡。
看薛薏在睁开眼的一瞬,就迅速将手伸到枕头下面摸出了一直藏着的匕首,毫不犹豫向他刺去。
神情一片漠然,还有森冷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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