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是柔和的兄长,但此刻低声警告她,同样不融人质疑。
*
开宴没多久,皇上已经喝得个半醉。
今日里的烦心事一扫而过,圣上自是极为喜悦的,一高兴,免不得要赏赐,见人就赏,畅快极了。
大太监福海见他像是忘了什么,忙上前劝解:“皇上,小的还帮您记着的,还有花灯未放,等会儿……”
“是,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做!”皇上一手拍在案桌上,连带着桌上的酒杯都颤起来。
“众爱卿随朕摆驾护国河,今日,”皇上打了个酒嗝才继续往下说:“今日,今日朕会认真看众爱卿及所有子民的愿望,挑几个,挑几个满足的。”
皇上摆驾,宴中之人皆然起身。
陆祈也缓缓起身,垂手而立,脊背挺直。
在一众身姿浮肿的大臣之间,置身事外般脱俗。
皇上自也是一低头就看见他了,难免想到这些年治国有方,还多益于陆祈的谋智治国当下走过去,在一众人面前主动关心道:“爱卿今日有什么愿望?”
也是同时,青竹缓慢上前,躲在陆祈身后说了几句话。
陆祈面上便挂起一丝浅淡的笑意:“有劳皇上挂心,只是近日里皇上也操劳不少,若要许愿望,也该您先来。”
这话一出,本就醉酒的皇上当即笑了,视线不知飘去何处,颇有兴致地拿起一旁灯盏。
众人也跟着恭维上去,等有人回头时,却发现陆大人的身影已经消散在黑夜里。
*
陆念安没等到秋菊跑来,她穿着湿漉的长裙,有些狼狈地跑到殿外。
只凭借着一腔孤勇,渡过黑暗,随意找了一处院子停下。
她很少一个人乱跑,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以后,已经来不及。
浓而厚的黑暗,轻易就将她包围,陆念安闭上眼,觉得自己又一次被吞噬。
陆念安的记忆,在某一刻里,又回到那个秋日里——
少年拨开黑暗,将她抱了出来。
陆念五岁以前的记忆,停留在这一刻。
被抱到军中以后,才有大夫来替她把脉,先是说她被吓到痴傻,又是说她内心封闭了记忆,以后会变成个哑巴。
而后又发生了什么?
记忆已经久远,可只要细细回想起来,还是能感受到浅浅痕迹的。
陆念安还记得,她曾短暂地还有过一个家。
也曾在天还未亮的清晨,被“家人”赶去全是尘灰的柴房劈柴,可那把长刀太大了,都快及她人高,她根本拿不起来。
没劈完柴,便没人放她出去。
于是整整两天两夜,她都呆在那间压抑的,黑漆漆的偏房中。
等门再打开的时候,她已经晕了过去。
一盆水直接浇下来,沉睡着的小姑娘冷得一个激灵,被迫睁开眼——
“没用的东西,吃我的用我的,做这点事情就委屈了?”
陆念安看着新“母亲”,一句话也没说,只低下头来,好在泪水是混着泼下的脏水一同下流。
没人能看出她是在偷哭。
不然又要被打了。
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陆念安被接到一户新的宅子里。
这宅子好大,到宅中的第一日,陆念安被她以为的“新母亲”洗了个干净。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到陆家的头一个月,其实她一个主子也没瞧见过。
那些人都是府上的丫鬟。
换了一个新环境,陆念安还是不会说话,她是丫鬟们口中的哑巴,是大家眼中的怪人。
可没有人知道,刚来陆家的头几天于半夜晃荡,只是是她在寻有没有柴房罢。
她没有寻到柴房,而后一场高烧,却险些死在这个冬天。
夜仍旧是凉的,冷风拂过支起的窗户,一阵一阵的往屋内钻。
月光落在室内,只有微弱的光芒,落在榻上的小姑娘身侧。
初冬的天气,她榻上却只一块小毯子,薄得瘆人。
明明颤抖哆嗦着,陆念安却没有喊冷,甚至眼泪也未曾流过。
听说人在经历了痛苦以后,会想要闭眼眼睛。
陆念安沉沉睡去,感受到有一团火焰,连带着开始灼烧她的灵魂了。
她却还是没有如愿,在死亡的边缘,又被人轻轻拉起。
醒来时,耳边有淡淡的声音,她跟着望过去,见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是这个世界上,她曾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
少年不知从何处赶来,眉眼疲倦,见她睁了眼,缓步走来:“醒了?”
“你这几年先暂居于府上,说是要替你改一个名……加一个安字如何?”
他说得最后一句话是:“陆念安,日后你可以唤我哥哥。”
滑落地瞬间,想起这个妹妹是个哑巴,陆祈叹声气,然后床上那个烧了三天三夜的哑巴,就仰起头乖乖朝他道:“哥哥。”
从此这一声哥哥,陆念安一唤就唤了十年。
可是今夜过去,哥哥会还要她吗?
陆念安没办法克制自己。只要一想到崔姑娘,心就一抽一抽地疼,同肩侧的灼烧感揉在一起,她有那么一个瞬间,简直无法呼吸。
她想让哥哥不要娶妻,可是哥哥将她推开了。
他还是要去那个什么宴会。
夜风拂过,将小姑娘轻薄的云纱吹起,陆念安缓缓站起身,靠近池塘,再低头看向手中的花灯。
她在偏殿瞧见了毫笔,临走前,不忘带走花灯,更不忘在花灯上写下自己的心愿。
陆念安缓缓将花灯放入眼前的池塘中,希望这朵小花能漂远一些。
如果真的有神仙看见就更好了,如果神仙姐姐愿意,求求你能不能转告给哥哥——
阿念好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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