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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听说了吗,天经阁这次怕是保不住十二席的席位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他们门派里就剩那么几个人,现在主持大局的还是那位……”说到这里,那人脸上表情复杂,既鄙夷又艳羡,颇为古怪。
提到邱白筠,原先略有沉寂的氛围陡然一变,所有人都做出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我看这天经阁怕是真的没落了,要靠一介女流撑起最后的门面。”
“是啊,如果那邱白筠不是闻昭的红颜知己,就她那体质,怕是直接会被人半道劫走。”说到这里,他还笑了笑,不像是传闻中的修道之人,更像是那些搬弄是非的长嘴婆。
周围人闻言皆是漠然,只是碍于天经阁昔日的辉煌,没说出更过分的话。
片刻后,有人感慨道:“当年天经阁虽弟子稀少,但皆是世间少有的奇才,竟然沦落到这番地步,也真是世事难料啊。”
“是啊,如果当年安宿泱没有中途陨落,天经阁虽然遭逢大难,也不会成了现在这般样子。”
人们的嘲讽声伴着雨声一起传入安宿泱的耳中,她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攥紧了拳头,没有说一句话。
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他们评论的对象就在他们的身边。
窗外的雨漂了进来,透过她的身体落到了桌上。
少女往窗外望去,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却还有人群谈话的喧闹之声,马蹄踏在路面的哒哒声,商贩的叫卖声。
但她看不见任何的景象,也没有走不出这个茶楼。
她只是意外入梦的局外人,被困在这个茶楼倾听着不知是真是假的未来。
安宿泱看着桌面上晶莹的雨珠,黑沉沉的眸子盯着那群说笑的无面之人,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这已经是她不知道第几次进入这个梦境了,梦境中的人面目模糊,只能从他们的交流和话语依稀辨别他们的身份。
“要我说啊,这邱白筠与其苦苦支撑这天经阁,不如干脆嫁给闻昭算了,何必摆着这幅冰清玉洁的样子。”一个穿着黑色戎装的无面人说道。
“是啊,把天经阁当做嫁妆,无数高门修士都会想娶她的,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呢。”
“嘭——”凛冽的拳风直直扫向那个无面人,却连他的发丝都没有吹乱。
他依旧毫无察觉地继续说着,周围人对此也没有任何反应。
安宿泱冷脸站在几人的身旁,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目光锐利。
如果他们能看见她,一点也不怀疑,那个怒视他们的少女会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随着愤怒逐渐冷却,无助涌上心头。
作为天经阁的大师姐,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这般无用。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做了一番无用功的安宿泱窝在角落里,喃喃自语道。
她已经被困在这个“预知梦”里好久了,每次她一入睡,就会来到这个茶楼,听着这些无面人讲着外界的传闻。
被驱逐出梦境时,她的记忆也会被抹去,只剩下零星的片段。
但再次回到梦境时,她的记忆又会重新复苏。
于她而言,这是一场难捱的酷刑。
从这些无面人口中,安宿泱知道梦境中的时间是明和三十年,也就是十年后。
在十年后,她成了早夭的天才,师兄师弟不知所踪,师妹一人苦苦支撑无人的天经阁。
甚至连天经阁也要被赶出金羽十二席,无数势力盯着这头即将殒落的巨鲸,想要将其拆吃入腹。
呵!
这是什么狗屁未来,她不相信她和天经阁会走向这样的未来!
如果这是命运,那她永远不会认命!
当她还在想着该怎么保留入梦的记忆时,熟悉的痛苦再次发作。
“唔,好烫。”安宿泱捂住了自己的锁骨,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又开始了。
炽热与疼痛一起在她的身上发作,经脉像是要炸裂了一般,冷汗顺着她的鬓角往外滴落,就连泪水都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少女躲在角落,承受着这股极端的疼痛。
过了好久,这股疼痛才逐渐消减,与之相对的,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取代了刚才的痛苦,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她面无表情地拉开自己的领子,锁骨上十二瓣莲花映在雪白的肌肤上,好像与生俱来的胎记。
可安宿泱明明白白地记得,自己身上没有任何的斑纹和胎记,甚至就连受伤都不会留下疤痕。
可在这梦境中,她的锁骨上却逐渐生出了莲花般的胎记,而且随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入梦,那朵莲花胎记也在慢慢成型。
每入梦一次,就多一片花瓣。
她入梦了十二次,终于形成了这朵十二瓣莲花,与花瓣一同增长的,还有她体内的力量。
如果现实中她的力量像是瓶子中的水,那么现在起码是一条连绵不断的溪流,自高山上不断蜿蜒而下。
对于这股力量,安宿泱没有半点欣喜,只有浓烈的不安与惶惑。
她不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走向什么样的未来才能让人在她身上投下这样的砝码。
金红的十二瓣莲花在她的身上绽放,她的第第十二次梦境要结束了。
她心中有了隐隐的预感,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入梦来。
整座茶楼都变得模糊起来,他们的话语还在不断传入她的耳中。
下一刻,整个世界都被凝固了,如同一面冰镜。
伴随着清澈的碎裂声,她眼前的一切都崩塌了,她也被送出了这个破碎的世界。
绚丽得不可思议的景象映入安宿泱的眼中,摄住了她的神智,脑中的记忆不断消减,褪色。
天衍决在她身上运转到极致,努力守住自己的神魂和记忆。
鲜血凝成血泪从她的眼中流下,可她还是没有停,甚至更疯狂地运转着天衍决,一点不顾撕裂神魂的危险。
“如何不是安宿泱中途陨落,天经阁也不会沦落至此。”
这句话在她心中不断重复,仿佛要把这句话刻进骨血,记入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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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安宿泱中途陨落,天经阁也不会沦落至此。”
安宿泱在梦中猛然惊醒,身上全是冷汗,她的寝衣都被汗浸湿了。
面色苍白的少女愣愣地坐在床上,眼神放空地盯着锦被上精致的缠枝莲纹。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锁骨,低头看去,却发现上面一片雪白。
半晌,她才逐渐缓过神来。
又是这个梦,她已经连续好几夜都被困在这个梦里面了。
安宿泱冷静下来,努力回忆着那个梦境,拼尽全力才从脑海里寻到了一些记忆的碎片。
自从她过了十六岁的生日,她就被这个荒唐的梦魇捆挟,而且情况愈发严重,甚至还影响到了她白日的修行。
她也曾怀疑过这个梦境的真实性,但是预知梦一事向来虚无缥缈,当不得真。
可连夜的梦魇还是让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为此,她还特意去了门派的藏书阁,翻阅有关书籍。
藏书阁中有关梦境,预言的书册典籍,在这两个月里都被她翻了个遍。
可上头,除了一些神怪故事,都是些荒诞不可信的民间传闻。
依她的直觉来看,多是以讹传讹,可信度不高。
安宿泱前几日还被师妹问道,最近怎么忽然对梦境有了兴趣,是不是想研究一些偏门的术法。
她当时只得点头称是。
结果当天修习完剑术,回到房中,就发现桌上放着一本薄薄的册子。
翻开一看,里面俱是邱白筠写下的修炼心得和参考书目,就连在哪位长老那里讨教哪门术法都写得清清楚楚。
虽然她一心修剑,但是随口一言就拿到了师妹这么多年的修炼心得,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只好和她约好下月一起下山,到时候送她一个惊喜。
想到这里,安宿泱叹了口气,面上出现了笑颜。可心中依旧思绪万千。
越想越乱,不如干脆不想了。
她静坐冥想了一阵,呼出一口浊气,仿佛那些杂念都被吐了出来。
接着,自床榻中起身,从剑匣中取出了鸣珂剑。
随着她拔剑出鞘,剑身微动,发出一阵轻鸣,宛若昆山玉碎,凤凰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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