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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月走在前面，他的步子慢，但他身量长，沈鸢跟在后面，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路过钟楼的时候梵月对着楼下的一个和尚轻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就头也不回继续前行。
三月的春季，沈鸢硬生生跑出了汗来。
沈鸢知道，梵月一定听见自己的声音了，可他依旧走着自己的路，根本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一开始沈鸢就清楚，梵月这个人，虽然谦卑恭谨，克己复礼，但他的内心很淡，淡的像一池春水，任凭你去采撷，那些水珠除了从你指缝溜走，半分也不会流连。
“喂！梵月法师！”
梵月确实可以对后面少女的亦步亦趋置若罔闻，可只要她叫他，无论是自身的教养，或是佛祖的教诲，都不能让他装聋作哑。
果然，梵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沈鸢这才发现万佛寺内种了很多樱花，经过昨日的春雨洗礼，化作零落成泥的尘土，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条绝美的花路。
梵月站在花路的尽头，叫那粉色一片都失了颜色。
沈鸢忽然想起来，现代追星的时候，粉丝总会对自己的偶像说：“走花路吧！！”
挺莫名其妙的联想，但沈鸢就是望着这幅情景笑出声来。
“梵月法师似乎很不喜欢我？”沈鸢带着笑意问道。
梵月依旧鸦睫低垂，侧开直视的目光，甫一作揖，佛珠叮当作响。
“未曾，只是今日耽误了早课，贫僧还要去诵经。”
他的面色很平，说话的时候很是谦卑，叫人听不出情绪。
可沈鸢清楚的记得，她身边的某位恋爱军师闺蜜曾说过，若是一个男人对着你情绪都没有，那你两多半是没戏了。
想到这儿，沈鸢再出声：“那你为什么不看我？是觉得我下药爬自己姐夫的床，让你心生厌恶，难以直视？”
梵月似乎没想过沈鸢会如此毫不避讳的聊起自己的荒唐事，眸中惊讶一瞬，然后体贴的回道：“人各有命，贫僧对沈施主不曾有过厌恶。”
沈鸢点点头：“你果然早就知道我为什么被赶到这里来！”
梵月突然被这样质问，明显有些不知所措：“阿弥陀佛，贫僧僭越。”
“不过想来也是，佛家说众生平等，我想梵月法师也不会因此看轻我的。”
梵月大概是怕自己说多错多，只点点头，不再回话。
“既然如此，那梵月法师，您念了那么多佛经，也是慈悲之人，若我有惑难解，您是不是也该渡我一程？”
彼时有风吹过，樱花树上剩余的一些残花也被吹落空中，有落花停在梵月的肩头，青色的衣衫一下鲜活起来。
梵月目光谦卑，好看的一双眸子亮了一瞬，又暗淡下去。
“沈施主何惑？”
沈鸢眯起眼，抬头看了一眼好天气，然后一字一句的认真道：“我是庶女，在沈府日子过得极难，昨日设计未来姐夫一事并非是因为我与他有情，而是因为我想摆脱沈府那样难捱的日子，只是为了好好生活，法师，您说我错了吗？”
梵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斟酌半天，好似非常害怕伤到面前少女的自尊，半天才缓道：“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万事万物一念都在施主心中，错与对，一切唯心造。”
“听不懂。”
这次沈鸢回的很快。
少女语气太过直接坦然，叫梵月几次张了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
沈鸢见此毫不在意的兀自继续开口。
“我觉得我是没错的。”
梵月点点头：“对与错，无愧于心便好。”
“可是法师，既然您说我没错，那我为什么会被罚到这里来？”
梵月一时失言，他什么时候说她没错了？这姑娘，惯会借梯爬楼胡搅蛮缠的。
那方少女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梵月的踌躇，话匣子流水一般打开。
“不仅如此，我今天还被那吴大人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羞辱，你说......”沈鸢忽然快步走近，然后停在梵月方寸之间：“以后我应该是没人要了吧？”
梵月反应极快的一下拉开距离：“施主勿烦忧，缘分天定。”
“真的吗？”少女晶亮的眸子充满了希冀：“都说梵月法师通过去晓未来，那法师您看见我的缘分了吗？在哪里？”
“世人谬赞，贫僧看不透施主，贫僧还有早课，失陪了。”一贯的转身就走，一贯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鸢望着梵月的背影，心下了然，今天这一遭怕是梵月这个人已经烦透她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想要和尚动心！难！
想要帅和尚动心！更难！
想要最会念经的帅和尚动心！难上加难！
这个世界中，系统属实没有给沈鸢创造什么好的条件。
昨天虽然说想办法来了万佛寺禁闭，但说实话，她为什么来这儿，恐怕梵月早就知道了，顶着个爬床未遂的罪名，角色互换，就算沈鸢自己也很难对这样的人动心吧？
沈鸢想过凭借自己的温柔乡来迷倒梵月，但这和尚实在太过清心寡欲了。
虽说沈鸢这张脸生的还算不错，身材也算有料，但毕竟敌人太强大，沈鸢之前也确实恋爱经历空空，这种温水煮青蛙的爱情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还是太奢侈了。
所以索性，沈鸢直接就猛攻。
看他，亲他，言语撩拨他，哪怕今天让他厌烦也没关系，总之，她沈鸢要在这个帅和尚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正沉浸在自己完美的计划里，身后有人出声。
“沈施主？”
沈鸢转头，寂空正站在身后，很无语的看着自己。
确实，刚刚的沈鸢正对着梵月的背影贱兮兮的笑着，任谁看见，都会挺无语的。
“怎么了？寂空小师傅？”沈鸢收敛了笑意。
寂空似乎有些不大高兴：“施主，这是干净的衣服，您将身上的袈裟换下来，小僧好拿给大师兄。”
沈鸢闻言看过去，寂空手中果然捧着一件新衣服，不过是件男装。
这下，沈鸢才想起身上还披着梵月的袈裟，若是穿着袈裟回屋，被来往的香客看到了，在这封建的朝代，她和梵月应该要被唾沫淹死。
刚想伸手去拿衣服，沈鸢忽然停住手：“寂空小师傅，我现下里面衣裳破了，这怎么换呢，难道我要当着你的面换吗？”
这话一出，寂空立马面色潮红，连耳边都染上了红色，好半天，他才支支吾吾道：“小僧......小僧背过身去，不会......不会看的。”
他说着便要转身，沈鸢拉住他，又觉得不妥，立刻松了手状似环顾一圈道：“小师傅，您的人品我自然是相信的，可是万一等会突然有人忽然闯入，那我的清白......”
寂空果然跟着也扫视了一圈，面色顿时犯难：“这......”
沈鸢内心乐开了花，十三四岁的小朋友，也太好忽悠了吧！
即使内心狂叫一万次，沈鸢面上还是要装作一脸慎重：“我猜小师傅此举也是梵月法师的交代，意在怕我穿着梵月法师的袈裟，闹出些风言风语来，但梵月法师一向端庄自持，我相信这些谣言也会不攻自破的，眼下最要紧的，是保护一下我的名声，您看呢？”
寂空越听这话越觉得有道理，脑袋点的像个拨浪鼓儿。
沈鸢陈胜追击：“昨夜来的匆忙，还未将这万佛寺逛过，眼下也不知道怎么找到膳房，从昨夜到现在还未用膳，肚子饿的厉害，不如寂空法师替我领个路？”
寂空看了沈鸢一眼，点头应“好”，然后快步走到前方带路。
期间，沈鸢不住的与他攀谈打听，
寂空年纪小，不似梵月少言寡淡，相熟之后，反而很是健谈。
“梵月法师什么时候出家的？”
“呜......好像是有十五年了，如今大师兄二十岁了，那应该就是五岁了。”
“五岁？好小的年纪，那梵月法师平常喜欢吃什么？”
“大师兄说，出家人不应该重口腹之欲，食能果腹，水能止渴，便够了。”
“这么惨？那你吃过炒酸奶吗？”
“什么奶？”
“炒酸奶！就是将酸奶，阿这儿没有酸奶，把牛奶放在冰块等他凝固形成奶块儿！”
“没有。”
“那奶茶呢？霸王茶姬？就是将你师兄最好的茶煮沸再把牛奶倒进去，你还可以放些你喜欢的果脯或者零嘴儿！”
“这是什么吃法？大师兄向来只喝清茶，所以我也没吃过这个什么鸡的。”
“那你可太惨了，我家那边跟你这般大的男孩子都吃过了。”
“你家？沈府吗？”
“当然不是！”
“.......”
一路聊得沈鸢眉飞色舞，寂空虽然嘴上还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一大套，可是眼中万分的期望早就出卖了他。
这样大的孩子，又有哪个不爱玩爱吃，对新鲜的世界充满期待呢？
所以究竟是什么让梵月小小年纪就看破红尘，十五年来如一日，常伴青灯古佛，过着一日比一日更枯燥的生活，没有尽头，沈鸢内心叹息。
一路一直到了膳堂门口，寂空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沈施主你等等，我去帮你拿几张饼子，也不知道膳房还有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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