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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2024/6/18
文/鹭洲里
微信语音来电铃声第三次响起时，梁萧晴的瞌睡虫终于被踹飞得无影无踪。
她人还没清醒，脸埋在枕头里晕晕乎乎，探手下意识往床头柜上盲捞。
捞了三次，终于摸到她那疯狂震动的手机。
没睁眼看屏幕的时候，她还在心里嘀咕着今天大意了，也不知道今晚又是哪个傻逼甲方突然一拍脑门要她修改项目方案，并痛下决心等忙完手头这个案子，以后下班时间手机一律得调成静音模式装死。
但等看到来电人姓名是姜佳仪的时候，她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还不如看到傻逼甲方。
卧室没开灯，黑黢黢的，只有对面单元楼星星点点的光投射进来，勉强能看清身边方寸地。
她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平躺在床上，按下接听键，迅速熟练地点开扩音，然后把手机甩到一边，闭上眼——
“——你怎么才接我电话！？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一个都没听见吗？你干什么去了？梁萧晴，手机不用你拿去换不锈钢盆行不行？”
微信语音接通的一瞬间，扬声器里女人抽噎的哭声裹挟着委屈责问，如下冰雹般噼里啪啦一通狂打。
隔着这么一段距离，姜佳仪连环夺命问的威力也不减分毫。
梁萧晴非常满意自己刚才的预判，否则现在她的耳膜该炸了。
“好好好，换换换，明天就拿去换盆。”梁萧晴把手机捞回来按低音量，懒洋洋打了个呵欠笑着哄那头，“祖宗，最近熬好几个通宵加班，今天好不容易能早点回来，七点钟一到家我倒头就睡了，没听见你给我打电话。”
“那么早就睡，我还以为你不想接我电话来着……”听了解释，姜佳仪冷静了些，说话却还是委屈巴巴的。
“我怎么会？”梁萧晴掏了掏耳朵，一面点开跟姜佳仪的聊天框，看她睡觉这段时间对面发过来的消息，“怎么了宝宝？”
聊天框内，从属姜佳仪的那一列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白，字一个接着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黑暗里硬生生把梁萧晴的脸映得雪白。
梁萧晴抬着一根手指往下滑这小作文，足足翻了五页屏幕，才终于翻到姜佳仪发给她的第一句话——
【我要跟张喆分手，我这次是认真的】
看到这一句，梁萧晴下意识瞥了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
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11:36。
梁萧晴安详且绝望地把眼一闭，在心里默默竖起大拇指。
歪瑞古德。
按照姜佳仪的惯常流程，接下来梁萧晴要做的，就是倾听姜佳仪诉说今天和男友张喆吵架的细枝末节、听姜佳仪痛斥张喆的言行举动、听姜佳仪表明这次分手绝不动摇的决心，最后由梁萧晴给予一顿疯狂安慰作为本次张喆批判大会的结尾。
这一套走下来，少说是三个小时起步。
挂了电话以后，梁萧晴就可以美美睡上四个半小时，再精神抖擞地去公司开启新一天的当牛做马。
真是歪瑞古德。
刚才看到来电人是姜佳仪的时候，她就该果断关机的。
“我给你发的你都看过了吧？”听筒那边姜佳仪吸了吸鼻子，以一种心如死灰的口吻道，“我跟你说，我和张喆这次是真的完了，我已经跟他彻底说分手了，我刚把我东西打包好，明天我就搬出去。”
“啊？这么快？他同意了？”
“他在加班，不在家，我微信上单方面跟他说的，但他一直没回我。不过管他的，老娘已经决定好了。”
上一次她这位好朋友闹分手的时候，梁萧晴劝了半宿无果，第二天便去张喆的出租屋帮忙搬东西。
她呕心沥血搬了三天，好不容易终于把姜佳仪的东西全塞到了她的小出租屋里，仅过了一天后，姜佳仪和张喆两个人奇迹般地又裹好了。
两个人和好以后和和美美，腻腻歪歪，于是姜佳仪又从她的房子搬回去。
一来一回，他们两口子是又幸福了，当怨种的只有梁萧晴。
前车之鉴，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当他们两口子play的一环，所以梁萧晴咂了下嘴：“……我觉得，你要不冷静下？”
姜佳仪哭着道：“冷静不了一点！这一次跟前几次都不一样，这一次他是真的踩到我底线了！！”
梁萧晴默默把炸耳的听筒挪开一点：“不是，姐，你的每一次都跟前几次没区别，而且你底线真的太多了，踩你的底线像玩扫雷啊……”
“梁萧晴，你还是不是我好朋友了？你管不管我？你是不是也不管我了？”姜佳仪开始破防嚎啕，“算了，我在电话里跟你说不清楚，你现在就来找我，我当面和你说，我这次一定要跟张喆分手，我绝不原谅他——”
梁萧晴拒绝的话还含在喉咙里，听筒里便传来叮一声响。
姜佳仪没给她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须臾后，姜佳仪的微信对话框里弹了个定位出来。
梁萧晴点了定位跳进百度地图一看。
【张小俏海鲜烧烤店】，距离7.3公里，电瓶车27分钟。
喵的……选个这么远的。
梁萧晴把手机一甩，面朝枕头咚一声倒下去。
……谢谢，她只想在床上当一具安静的尸体。
寂静的五分钟后，床上的尸体诈尸。
梁萧晴认命地从床上坐起来，开了卧室灯，从衣柜里随便摸了件宽松短袖加一条男士沙滩裤套上。
长发随手用鲨鱼夹凌乱一扣，接着她摸了手机、家门钥匙和电动车钥匙，就这么踩着人字拖下电梯出了门。
-
风是热的。
梁萧晴踩着电动车朝与姜佳仪约定的烧烤店驶去时，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夜风如一波接着一波的热浪。
已经接近凌晨，江城的高温却还不肯降下来。
其实今天下午是下过雷阵雨的，但夏天的雨水在江城的酷热面前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反而在热力的蒸腾下将这座庞大城市变幻为一只架在灶火上的巨型蒸笼。
刚搬来江城的头一年，梁萧晴极不适应这里的气候。
与她四季分明的家乡相比，江城几乎没有春秋，只有极度严寒的冬，余下便是炎热灼人的夏。
尤其今年的夏天还来得格外早，五一还没过，正午的柏油马路上就开始能看见一波波腾起的热浪。
到现在时间接近六月底七月初，热就更不用说，手机天气预报上的温度就没下过35c。
这种天气让能让人愿意从空调房出来的，那真是过命的交情。
二十分钟后，梁萧晴到了约定的烧烤店与她过命的交情准备见面。
这家海鲜烧烤在江城二高附近，装潢不错，就在轻轨底下，位置虽不处于街区最繁华的地带，生意倒非常红火。
已经转了钟，店内还是宾客满座，门外板凳上排队等就餐的人也很多，店前烤串的师傅在烧烤架前铲子都快抡出火星了，配菜上菜的服务员也是忙碌奔波。
梁萧晴把电瓶车停在马路牙子边，一面往店内走，一面掏出手机给姜佳仪发消息。
【到了，人呢？】
【往里走，最里面的桌子】姜佳仪回。
梁萧晴低头把手机丢回裤兜，一边抬手掀防冷气外漏的透明软塑胶门帘进去，偏巧就在这时候，软胶帘对面店里有个高大男人也正一面听着电话一面往外走。
梁萧晴正把手机往兜里塞，分神没注意，进去时肩膀正好磕在来人的右手臂上。
她一趔趄，吓得赶紧收神回来：“不好意思。”
“没事。”
声音几乎是和她的抱歉同时出来的。
那道声音低醇柔和，说话的口吻却冷淡疏离。
炎热的天气，这人说话声音像块冰。
梁萧晴莫名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但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遂抬头想看一眼对方，却发现刚和她擦肩撞到的高大男人此时已经走到了胶帘外的另一头。
这家店装的透明胶帘虽然透光，但隔着往外看景象却有些模糊。
站在梁萧晴这边，只能看见那个男人听着电话，立在店门前侧身，也正往她的方向回头。
他的面容被透明胶帘模糊成一片白，梁萧晴只能看见路灯下那个年轻男人颀长高大的身形。
他穿一身雪白的西服衬衣，靛色西裤，身姿异常英朗笔挺，松姿竹态往那一站特别扎眼出众，不看脸都觉得这肯定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
梁萧晴站在他走过的地方，鼻尖上除了烧烤店的孜然香，还能闻到一抹浅淡的幽幽香味。
她认出来，是dior的男香，旷野。
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她对这个品牌的男香味道非常痴迷，买了不少拿来用，所以对这香味异常敏锐，几乎一下就认出了品牌。
“梁萧晴！”
她还在回头看门外的男人，姜佳仪的声音便在嘈杂的店内响起。
梁萧晴循声望去，看见店角最内一处餐桌前朝自己挥手的娇小短发女人。
隔着老远，梁萧晴都能看见姜佳仪脸上挂着的那两只红肿眼睛。
她隔着嘈杂大声道：“这边！”
“来了。”梁萧晴朝她颔首示意，转身朝那处餐桌走去。
一面走，她一面回头最后又看了眼软胶帘外那道高大的身影，撇了撇嘴，还是没想起来刚才那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到底像谁。
她轻轻甩了下头，不再多想。
想不起来，那就说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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