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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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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住处,万澄澄只觉今天过得糊涂混乱,眼皮沉重困的紧,匆忙洗漱过后便睡下了。

轻雨坐在绣凳上,见他睡颜安宁无忧无虑,手指绞紧帕子,神色忧愁,郎君今日和以往不大相同,不会是对那许庄主情窦初开了吧。

“唉...那许庄主性子深沉,实非良配啊郎君。”她不自觉道出心声。

在她心里,自家郎君千般好,相貌、家世、品性、才能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不过是有人存心污蔑,老天有眼,定有一场金玉良缘等着郎君。

翌日清晨,万澄澄神清气爽醒来,能干的轻雨和万财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我还没玩够呢,不回去!”万疏明绕着廊柱跑,不乐意地噘嘴闹脾气,绿苔、正松跟在后面苦口婆心地劝。

万澄澄梳妆好出房间,就见到这乱糟糟的场面,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表哥,那你呆在这,我回去告诉叔卿,你惹了祸还贪玩不肯回家。”

“不要,澄澄不要告诉爹卿,我回就是了。”万疏明停下奔跑,乖乖跟在万澄澄身后去吃早食了。

绿苔气喘吁吁地道:“还是郎君有办法,总算哄住了表少爷。”

吃完早膳,一切都收拾妥当,仆人们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放马车上,准备出发。

金绕带着伺候的侍婢在院子里恭送,这几日她们伺候的用心,轻雨按万澄澄的吩咐赏了些银钱,让她们好一通高兴,连连道谢。

门刚打开,就见王亮等在门口,他笑盈盈地躬身道:“郎君,庄主吩咐我来送您一程。”

万澄澄有些意外,温声道:“劳烦小王管事了。”

上来时他们狼狈地爬了快两个时辰,这次回下山想必也不会好过,万澄澄特意穿的轻便了些,可王亮却领着他们绕到了小镇后。

“小王管事,下山还有其他路吗?”万澄澄疑惑地问。

王亮神秘地笑笑,“路是没有,但有其他法子能让人比飞鸟更快到达山底,郎君请随我来。”

万澄澄询问地看过去,王亮却卖关子不肯说,只让他们放心跟着走。

他们人数众多,倒也不怕有意外发生,就这样他们远离小镇,到了一处偏僻山林,越往里走山庄守卫反而多了起来,不过有王亮在一路畅行无阻。

到了一处宽大的山洞入口,王亮道:“郎君,此处有一奇物名唤踏云梯,可瞬达山底,除庄主和管事可乘坐外,他人只能一步步攀爬阶梯,庄主怜惜郎君年幼,特命我带郎君到此,好免去郎君身体劳累之苦。”

万澄澄听他说完,心底升起几缕异样波澜,似不安似欢喜,他不知道这触动意味着什么,有些惊慌地悄悄抚摸胸口,按下这抹异样。

“踏云梯?”

“那是什么,从未听过!”

万家的随从们四处张望,打量着山洞,低声议论起来。

王亮朝洞口守卫出示令牌,一行人便被放行,进入洞内众人惊叹不已,里面藏着个人工开凿的通道,顺着通道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只见山体内部中空有一深不见底的溶洞。

溶洞内有大量人工开凿的痕迹,火把照亮之处是几座大型精密机关,各种部件令人眼花缭乱,除鬼斧神工之外叫人难以形容。

万澄澄知道世上有心思奇巧之人,能利用机关做到人力不能及之事,可亲眼见到仍旧感到无比震撼。

王亮带众人走到溶洞边缘的围栏旁,扳动几个铁质把手,就听得溶洞内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一个宽大的四方铁笼被齿轮带了上来。

王亮率先走了进去,以身示意很安全,邀请道:“郎君请进。”

万澄澄还未开口,万财便神色凝重道:“郎君身份尊贵,还是勿要以身犯险,待我先探查一番。”

万澄澄顿了顿,随后点头道:“一切小心为上。”

“是,你们几个跟我来。”

万财带着几个仆从进了铁笼,王亮见他们面有惧色,好笑道:“你们把心放肚子里,踏云梯从未出过意外。”

说着他扳动铁笼内的把手,铁笼便平稳向下坠去,一会儿便没了影。

“哇,好神奇!”万疏明好奇的向围栏下探去,被万澄澄一把拉了回来。

一刻钟未到,王亮和万财就上来了,万财眼里的震惊还未散去,他看向等待的众人道:“这踏云梯很安全很快,不必担心。”

“好耶~”万疏明欢呼着挣脱万澄澄跑了进去,在铁笼里好奇地摸来摸去。

万澄澄也缓缓走了进去,仔细打量这个奇怪的铁笼和外面的机关,随着齿轮转动和铁索的滑动,铁笼向下移动。

万疏明一改刚刚的兴奋,害怕地抱住万澄澄的手臂,身体有些僵硬,万澄澄抬起另一只手安抚的拍了拍他,随后转向王亮,问道:“小王管事,请问这踏云梯可是由水力驱动?”

王亮讶异地瞪圆了眼,“正是如此!郎君好聪慧,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用牛拉的,被庄主笑话了许久。”

“随便猜的。”万澄澄笑笑,心中的震动却越来越大。

他抬起头,感受着自己离山顶越来越远,恍惚中有股割裂的感觉,好像山顶和山下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踏云梯确实迅捷,两个多时辰的路被缩减为短短几瞬,走出昏暗的溶洞乍见明亮天光,万澄澄不适应地眯起眼。

“郎君,半山腰到了,踏云梯可以直到山底,但你们的车马还在山门,刚刚那几位兄弟已经去取了,我只能送到这了,望郎君珍重。”王亮朝万澄澄恭敬行礼道别,话语中透着不舍。

万澄澄微微颔首回礼,“这几日多谢小王管事帮忙,若哪日到了山下可去府中做客,我定会好好款待以尽地主之谊。”

说完,他从轻雨手中接过一个布包,递给王亮。

王亮以为又是些道谢的金银之物,无措又难过地低下头,“郎君,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也不想要什么回报。”

从被救起那日起,他就希望有朝一日能报答郎君,这次有幸再见郎君,虽然帮了一点微弱小忙,但比起郎君给他的,实在不值一提。

郎君手中随意一件物品的价值,都远胜那点小忙,足够和他斩清瓜葛,但他不愿如此,这是曾经把他拉出死亡,带来光明、温暖的人,他不想被郎君撇开。

万澄澄笑笑,打开布包,露出里面的书籍,“这可是好东西,本想让金绕转交给你,既然你来了我就亲自给你。古人云: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

见王亮抬起头,万澄澄继续道:“小王管事还年轻,正是长学问的好时候,我选了几本书相赠,祝你学业有成,鹏程万里。”

王亮尴尬又激动地道:“可我笨的很,怕是不会有什么出息。”

万澄澄道:“若你当真愚笨,许庄主为何会看上你,将你带在身边呢。”

王亮不好意思道:“庄主就是因为我笨才要我的,遇见庄主那日,是我第一天在码头扛包,结钱后买了个烧饼,蹲在路边才咬了一口就被条野狗抢走了,我拿着石头追了两条街,见它把烧饼叼给几只狗崽,自己守在狗窝前冲我嚎叫,那时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既可怜它又可怜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众人听的出神,前面还嬉笑出声,听到后面纷纷难过起来,他们在垂芳城日子还算安稳,尤其万府主子各个修养极好,素来宽以待人,可垂芳城外苦命人太多了。

“我不知哭了多久,突然被砸了一下,睁眼看竟是个大肉包子,我拿起就吃,后面又被几个肉包砸了,抬头就看见庄主坐在旁边的包子铺里冲我笑,说我哭得有意思,人也笨兮兮的,让我跟他走。”

“原来你是这么进山庄的,倒像他会做出的事。”万澄澄漾起一抹清浅笑意,几乎能想象出那个懒洋洋又恶趣味的人说那两句话的语气。

他看向王亮,语气真挚,“你且记住,任别人如何看你都不重要,关键是你如何看待自己,你若视自己为雄鹰,便有展翅高飞的一天。”

王亮接过布包紧紧抱在怀里,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爷奶希望他活着,爹娘想他帮补家里,弟妹盼着他往家里寄吃的玩的。

从没有人对他寄与如此大的期望,觉得他以后会闯出一番天地,连他自己从未这样想过。

“我如何看待自己?”他喃喃重复道,这话似一记轰雷,让深埋于心的种子开始萌芽。

郎君的话他绝对会听,并为之拼命,郎君要他读书他就读书,他郑重道:“郎君放心,我一定用功读书,绝不辜负您。”

万澄澄鼓励地笑笑,他和王亮也算有缘,第一次见面,他给了王亮活命的机会,这第二次见面,他希望能让王亮能更清晰地看待这个世界和自身。

此时,先到的仆人们把马车赶了过来,万澄澄踏上马车,冲王亮挥手告别,一行人就此离去。

王亮抓紧布包,不舍地追着马车跑了一段路,最终看着马车消失在转角。

“我一定会出人头地,报答郎君恩情!”他哑声朝自己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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