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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建这个歌单就是季薇的主意。因为舍不得他一个人去国外上学，就想找点不受空间距离限制，还能两个人一起玩的游戏。
实际他除了上学就是兼职，还要考察创业项目，哪有那么多时间挑选音乐。一千多首里他也就贡献了个零头，大部分都是季薇在搜罗。小仓鼠似的，一发现好听的歌就搬进两人的歌单里。
有段时间他打两份工，总是很晚才回到宿舍。忙碌生活里唯一的娱乐项目，就是睡前听听自己的好妹妹今天又搜罗了什么新歌。
季薇听歌的口味就和她磕cp一样杂食，国风电子乡村摇滚抒情流行迪士尼音乐剧，还有动漫主题曲，主打一个古今中外，什么都听。
如果赶上她放假宅家看漫画，一整天都会放着音乐。他晚上打开歌单，能一下冒出几十首没听过的。洗漱完躺在床上听，疲惫和孤独都在各种稀奇古怪的音乐里消散无踪。
把她送回家，程沐风没上楼，离开后也没回自己住处，直接开车去了跟发小们常聚的酒吧。
趁四个人都在南江，他们每个月都尽量出来聚一次。
叶平川拍戏时间长，一进组就要连续失踪小半年。邵深下半年要把公司搬去北京定居，也是见一面少一面。就只有他跟林宵常驻，但林医生已为人夫，又为人父的，当然得以家庭为重。
他也不算对季薇说谎，这以后是真没什么交心的朋友能经常出来玩了。
四个人陆陆续续抵达吧台，等人齐了移去卡座。叶平川前一晚才挨过他的揍，这会儿又用奇奇怪怪的眼神打量他，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程沐风懒得搭理，心思还被那歌单勾着，脑子里总在转以前的事。
他想起季薇那年刚上初中，听到他说要出国读大学，震惊之下脱口而出的第一句就是“那我呢”。
那小丫头有时候说话，真是会往人心窝上戳。看着那眼泪汪汪的可怜样，他却只能苍白地说一句“放心，不会不要你的”。
那甚至都算不上是句正经的承诺。
他当时的想法就是自己先出国，在那边打个基础，再把她接过去。可谁也说不准未来会发生什么。万一他混得不行，没办法成为妹妹的依靠，不仅丢脸还会让她失望，所以没有提前把话放出来。
后来他创业成果还可以，因为别的原因，季薇终究没跟他一起去墨尔本。反而是他回到国内继承家业，一直到现在。
“薇薇回来有两个月了吧。”邵深坐到他旁边，拿威士忌碰了一下他装着冰水的酒杯，“还习惯吗？”
“回家来她能有什么不习惯的。”程沐风道。
不仅回来了，还跟着个黄毛。都被盯上了还傻兮兮地给人说好话。
邵深说，“我是问你。还习惯吗？”
“……”他顿了顿，摇头无奈地笑，“还是老样子。没心没肺的，一天到晚傻乐。”
“是不是瘦了很多？我还没见到面呢。听说前几天在中医院，跟他俩都见过了。”
“嗯。快瘦成女明星了。”程沐风说，“管不了她。”
他情绪不是很积极。邵深也没问太多，只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劝慰，“起码回来了，就是好事。”
“别太拘着自己，也别为还没发生的事情烦恼。日子怎么着都得过，还不如让自己开心点过。”
叶平川那种神经粗壮的还是少数。发小之间，有些心思不明说也能猜到。
他不知道季薇回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难免要焦虑。
真的只是上班太累了回来休息吗？那休息好了之后呢？
她随时有可能再次离开。
“等你们都走了，我在南江也没什么可留恋的。”程沐风举杯，不想让难得的小聚气氛变沉重，“干脆买群牛羊去草原上放牧吧？等你们来玩，能随时吃上烤全羊，原汁原味。”
“烤全羊是好，不过这不是还有林宵么。”邵深笑道，“他家医院又跑不了，你实在无聊了也可以去骚扰林大夫嘛。”
林宵笑眯眯地说，“欢迎啊。”
“哎！我去骚扰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什么意思啊搞区别对待。”
叶平川最后举杯，瞄着他的杯口说，“程沐风你没劲，怎么又不喝酒。”
不仅是私下里和朋友见面，他连商务宴请都不喝，渐渐的生意圈里都有名了，别个再请他吃饭都不会跟他劝酒的。
程沐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滴酒不沾的，大家都记不清了，反正是已经坚持了很多年，被酒伤过似的，断得很决绝。
“我还记得，应该是薇薇上大学那年。具体时间记不清了。”林宵说，“有毅力。戒酒是好事，你也学着点。”
“我可不是那种狠人……时不时还想跟老婆小酌几杯，微醺一下呢。”叶平川嘀咕，“人生如果没有情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得好。”邵深赞同，“来，为我们莫名其妙就活到三十岁的人生，碰一个！”
程沐风说，“也为你即将展开的新生活碰一个。以后不想回家，也可以回来看看我们。”
“那当然。不只是我，祝接下来咱们所有人都是新生活！富有自由。”
“今天这么有仪式感？听得我都要双手拿酒杯了，”林宵笑道，“来！”
“敬新生活！敬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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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很久再听到学生时代喜欢的歌，还是会被旋律洗脑。
到家之后，季薇拿自己手机继续单曲循环半天，晚上关灯躺床上了还在听。
季二朵跳上床尾，静悄悄地来回踱步，最后走到床头来，舔了舔她的手，脑袋抵着她翻个滚，四脚朝天露出肚皮。
“做小猫很幸福吧。”她语气很轻，抚摸季二朵肚子上细密的绒毛。
歌曲的旋律能承载人的记忆。哪怕已经是很多年前的记忆，再听到同一首歌，当时的经历过情景和感受又会浮上心头。
“其实不需要深刻的语言，趁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就当是最后一次，再一次和我去冒险……”
还是做兄妹比较好吗？
她的声音夹在音乐的间奏中发抖，却记不清是在问自己，还是问程沐风。
她有很多父母都不知道的秘密，和程沐风有关。
高三那年，她曾经有过一段很长时间的错觉，觉得程沐风也是喜欢她的。不是只对妹妹的那种喜欢。
她做了很多傻事去验证心里的猜想，时而欣喜时而失落，在暗无天日的爱恋里反反复复演独角戏。
那又得到了什么呢？命运最爱捉弄满怀幻想的人类，往往都让人们在最接近幸福的时候，获得最沉重的打击。
所以到了梦的最后，她还是要看着程沐风的背影掉眼泪，哭着承认现实。
还是做兄妹比较好吧。
她在梦境中被自己的眼泪淹没。悲伤汹涌得令人无法呼吸，骤然惊醒，额头全是汗。
季二朵趴在她胸口上，沉甸甸的。空调已经停了个把小时，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了定时的按钮，房间里闷热得叫人难以忍受。
她呼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把猫挪开，重新打开空调，起床去冲澡。
冲掉身上黏腻的汗水，连带着心里也轻松了些。她擦干身体出来才注意到时间，还不到凌晨两点。
她平时这个点都不一定睡觉呢。今天睡得太早了，半夜醒来很难再睡着。
微信上方接连浮出两条新消息，来自谢之垣深夜e版。
【薇薇，虽然你可能一点都不在乎，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就是为了你回南江的。】
【在哪里工作都无所谓，我就想经常能看到你。至少在一个城市里，偶尔能一起出来玩，吃个饭什么的，我就很开心了[烟花][烟花][玫瑰][玫瑰]】
季薇：“……”
傻逼兮兮的，一看就是找人续摊喝多了。
【你再大半夜给我发这种东西试试呢[微笑]截图发给我哥了】
【……别！别别别，我撤回我撤回还不行吗】
【就当我是普通朋友吧，缺人陪着一起玩儿的时候时不时宠幸一下我[流泪][流泪]】
最后是一张卑微小狗在线流泪的表情包。
季薇看得想笑，回了他一张暴打狗头的表情包。
其实从高中同班开始，她对谢之垣一直印象不差。孩子性格挺好的，要是没这么黏人就更好了。
她高中时也没觉得谢之垣有这么黏人，就是同班同学正常相处，平常有个什么事找班长小谢，他都能给利索地解决掉。人挺靠谱。
是后来在公司里又遇到她才知道，谢之垣原来比她还小半岁，这一下班长光环就坍缩成年下小弟了。果真人生处处是意外。
空调开得很低。她裹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地刷手机视频，怎么都酝酿不出困意。
不知道程沐风现在还醒着没。按照他的健康作息，估计正在进行深度睡眠。
令人嫉妒。
季薇给他发微信。
【做噩梦了】
发完又起了坏心思，她按住消息撤回。
让他睡。等明天早上看见聊天记录，就使劲儿好奇去吧。
她还没得意几秒，对面就回复了过来。
【明天带你去庙里拜拜？】
【……你还没睡啊！】
【怎么不问我梦见什么？】
程沐风给她发了条语音，声音里带着困乏也带着笑意，“祖宗规矩，没吃早饭不能说噩梦，不吉利。”
“……”
季薇故意道，“我梦见你了。”
一名半夜被噩梦惊醒睡不着的叛逆小女孩，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她想程沐风是会骂她几句的，那也没关系，反正隔着手机呢——确实是闲得无聊有点欠收拾了。
可他并没有。程沐风沉默了很久，久到她都察觉出不对劲，想说点别的转移话题，他才又开口，带着些微妙的消沉。
“所以是噩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