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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瓢清水被泼到林跃青头顶，晶莹的水珠顺着青年的发丝留下，看起来狼狈极了。
太阳发射出来的强光在一切能反光的物体间折射，林跃青湿透的头发和脸庞沐浴在阳光下，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一座受难的小菩萨。
林跃青的脑袋再次被向下按，他鼻尖点地，是菩萨伏诛。
富有节奏的马蹄声在他耳边响起，
哒、哒、哒……
自从数千年前被游牧民族第一次驯服，马便一直是比人还娇贵的畜生，
直到摩托取代马驹，石油取代粮草，马术依旧是贵族的运动。
章景山的马术精湛，精准地控制着跨间黑马的动作。
林跃青的心跳在马蹄声中加速，
他的呼吸渐渐困难，心脏被掐得喘不过来气。
他从前怕过马吗？
林跃青挣扎着回忆。
绝无可能，他人生的前几十年甚至没真正见过马。
等等……
真的没有吗？
林跃青感到不能呼吸，他张开嘴尖叫，凄厉的声音刺痛所有人的耳膜：
“停下！章景山我叫你停下——”
章景山一言不发，马蹄声愈加急促。
他骑着马在林跃青边上兜圈子，圈子越来越小，马离林跃青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林跃青不仅能清清楚楚地听见每一声马蹄落地，还能听见这头高贵牲畜的呼吸声。
这匹黑马呼吸急而快，它的鼻腔内部似乎极为粗糙，气流在里面发出不均匀的声音。
这种简单的运动对他来说似乎无比痛苦。
无论如何，这不是一匹健康的马
它黑色的眼睛淹没在黑色的毛发里，
但马眼上一层水雾被太阳照得闪闪发光，区别了它的眼睛。
林跃青挣扎地抬起头，正与这双湿漉漉的眼睛对视。
他感受到了，这匹被人类精心养育的马、这匹名贵的弗里斯兰，与他同时痛苦着。
耳边是黑马痛苦的呼吸声，胸膛里是不停加速的心脏。
马蹄声像林跃青的催命铃，反反复复地折磨着青年的心脏。
顶着海州的太阳，高温之下，林跃青的理智被熔化。
他想，
被章景山骑在□□的，是他还是马？
被屈辱地按在地上的，是马还是他？
这似乎无关紧要，也许牲畜之间总是同病相怜。
是了，他是牲畜。
牲畜有四肢，
牲畜被鞭挞，
牲畜受折磨。
最重要的是，牲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痛苦，谁让他痛苦。
巧了，他林跃青和牲畜别无二致。
人是直立的畜生，畜生是四脚着地的人。
哒哒，
马蹄在林跃青面前停下来。
黑马逼近林跃青，它柔软的前腹部摩擦着林跃青湿透的头发。
咫尺之间，一股腐烂的恶臭传来。
压在后颈上的力气小了很多，林跃青抬头去看面前黑黝黝的毛发。
他看见，茂密顺滑的黑色毛发下，是腐烂生疮的肉。
这匹马害了虫病，已经活不久了。
腐烂的恶臭借高温发散，钻入林跃青鼻腔，青年恶心得头晕目眩。
“啊————”
林跃青被按在地上的手掌传来锥心的剧痛。
章景山操控着缰绳，马的前蹄精准无误的踩在林跃青的右手上。
骨骼折断、血肉飞溅。
林跃青的大脑像被闪电劈过，熟悉的疼痛席卷全身。
眼前的一切与三年前重合，二次刺激向林跃青的大脑挥去马鞭。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痛楚，一瞬间喷涌，巨大的刺激使得林跃青大脑罢工，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又是哗啦一桶水迎面而来，液体阻塞鼻腔，林跃青被呛醒。
他的眼前仍然是光芒万丈的太阳，以及太阳下半眯着眼睛的章景山。
林跃青挣扎着爬起来，不远处是刚刚给他的右手包扎伤口的医疗人员，身后牵制他的人已经不知去向。
章景山翻身下马，
马靴在地上摩擦出悦耳的声响，章景山一步步逼近林跃青。
距离林跃青半步远的地方，章景山停下步伐。
他笑了出来，长长的睫毛被强光照射，在颧骨上投下扇子般的阴影：
“什么感觉？”
林跃青半步向前，揪起章景山的衣领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掌。
章景山就这么任他打，被人用十成的力度扇巴掌，脑袋一寸都没有偏移。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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