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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耕父现身，天降异象于虞国。
这位神祇所过之处，国必生祸乱，就此衰微败亡。
百姓不知其然，贵族中也少有记载，因为知晓耕父存在的国家，都早已消失在漫长岁月中。
只是当庆典结束的第二天，皇子楼云病倒了。
遣人请巫医救治却久不见转好，反而身体情况愈加恶化，日复一日的衰弱中缠绵病榻。
百姓们忧心忡忡，向巫殿请愿为皇子祈福。
可巫殿却传来通告：不必担忧，这是好事，皇子并非恶疾缠身，而是那日庆典众神见他风姿气度如圭如璋，心生喜爱之下特意接引他前往天界。
民众一回想，确实在庆典最热闹的时刻有神祇前来一观，于是纷纷奔走相告，喜不自胜。
身为皇子时就有飞升天界的殊荣，这可是虞国建国以来头一遭。
他们在心中衷心祝愿皇子能早日脱离苦痛，死后引魂升天，登极乐而羽化仙。
消息传到夏玖这里时，她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哪有什么见猎心喜反把人给嘎了的，但凡是个巫祝都知道，皇子楼云触怒了神。
这位少年皇子出征前，曾断然拒绝巫殿赐福，本以为此去无望，却大胜而归，仅凭人族微薄之力对抗那些凶残的妖兽与异族。
明晃晃打了巫殿的脸，还试图传达一个意思：人族不需要神祇庇佑。
这种切割人与神关联的行为，将会断了神祇信仰来源，无异于在濒死的人面前掀翻他的药碗。
神祇自然做出了对策，向楼云降下诅咒，并对外宣布他被接引天界，抹除隐患的同时，将这位皇子个人的功绩揽入神权之下。
脸皮是真厚，恶意也是真深重。
夏玖脑海中浮现柏高送她回人间时，目睹楼云携军队凯旋，如同见到蝼蚁不知死活向巨象挑衅，脸上那副漠然又嘲弄的神色。
她叹气，只能希望离光早有准备了。
然而王宫内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绷，因楼云久病不起，通皇的心情肉眼可见糟糕起来。
殿堂之上仍旧是以往喜怒不形于色的神情，可眉宇间笼的淡淡阴霾与周身越加冰冷刺骨的威压，无一不在昭告人皇的不悦。
往来侍从的私语也消了声，他们并不知晓楼云的病危来自神祇的恶意，只是近距离相处过，才对这位尚且年轻却即将早逝的皇子感到了不舍。
在这样肃穆而带着隐隐哀伤的氛围中，某一天碧游找上了她。
门被敲响时，夏玖还想着是谁，直到打开门看到多日未见眼含忧思的碧游，她没说话，安静将皇女迎入屋内。
碧游发呆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那些巫祝好没用，连我兄长都治不好。”
她说这话时，终于有了点符合年纪的任性，将过错一股脑推给他人，蛮横不讲理。
夏玖给她端来茶点，毫不犹豫赞同，“嗯！”
碧游愤愤不平，抓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咬得恶狠狠，“还有那些神又是怎么回事，惦记人家哥哥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夏玖用力点头，“嗯嗯！”
碧游猛地灌了口茶，咽下糕点，吐出胸口一股憋了很久的恶气，转头望了过来，“朝夕，你身为海神大巫，可不可以帮我看看兄长的情况？”
夏玖认真思考，给出一个全无敷衍的回答，“巫殿能人众多，比我本事高强的大有人在，连他们也没办法，我这里的希望更是渺茫。”
碧游头低了下去，默默伸手拉住她衣摆，“……总要试一试。”
夏玖微敛眸光，只能见到她毛茸茸的发顶，每一根蔫吧下来的长发都写满了无助与脆弱。
一声悠悠轻叹飘入耳畔。
碧游抬头，夏玖正笑得眉眼弯弯，脸上是“拿你没办法”的无奈，掌心拢住她冰凉的手，温暖体温传递而来。
“走吧，我陪你去看看。”
“……好。”
皇子楼云的寝宫离碧游的不远，格局也近似。
她们到时，这里外围被严密把守着，等闲不可踏入。
碧游亮出皇女身份，顺利带着夏玖进去。
厚重帘幕掩着屋内正中的床榻，清苦药香与安神的熏香隐隐弥散。
碧游小心翼翼拉开账幔，夏玖也看清躺在床上的人。
其实根本没看清。
从羽人的视角，只知道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比浓墨与夜色还要深沉浓重的黑雾，丝丝缕缕如绞杀猎物的蛇般紧紧缠绕，实质化的诅咒气息恍若扭曲浑浊的火焰。
光是用眼睛去看就好像要被燎到，传来针扎似的刺痛。
也不知正面承受这些的楼云该是怎样痛苦。
他像死去多时那样一动不动，萦绕周身的黑雾张牙舞爪，中心却有一丝微弱灵光，如扎根岩壁的幼苗在与诅咒抗争。
夏玖若有所思摸上眉心，诅咒的气息太过混沌，她辨认不出来是哪位神的手笔，但维持住楼云生机的这道灵光她认得，与离光对她下的禁咒出自同源。
看样子是通皇亲自动手，护住了皇子的性命。
只是也支撑不了太久。
夏玖试探性伸手，指尖探向边缘一缕微弱的诅咒。
中途却被碧游啪地把手打开，她眸光明亮，其中燃烧着灼灼怒火，“你干什么，万一自己也染上诅咒怎么办？”
夏玖委屈巴巴缩了手，“你也能看到诅咒？”不是只有她们羽人才能感知神祇的气息？
碧游卡了下壳，“我乃人皇血脉，这点事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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