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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光随口道：“大概是真的，荼当初在幽冥没见到以前的玉主，望舒和婧这次也没见到。”
经桓给无光按摩的手顿了顿。“为何？你们不是神子吗？凡人尚有来世，你们怎会没有？”
“正因为我们是神子才没有轮回啊。”无光闭着眼睛道。“之前神话生物那一期你还没意识到吗？所谓神子，本质上都是寄体转生啊，幽冥是亡者的归宿，神子从未真正死去。”
经桓闻言担心的问：“可有人找你麻烦？”
短生种的权贵对长生的渴望经桓几千年来见太多了，冒犯玉主这种事未尝做不出。
“什么麻烦？”
“于生前死后皆荣华富贵，呼奴使婢的人族权贵而言，幽冥令人绝望，神子可寄体转生，难保他们不会打这一主意。”
“还真有人试探过我，不过我告诉他们，要寄体转生得先有一具合适的尸体，并进入其中能让尸体起死回生。”无光笑了笑。“若能起死回生，权贵们还整什么事死如事生？我估计应该会有一些人去打婧的主意。”
起死回生做不到，但从人变成长生不老的非人，现成的案例可就在这个时代。
“你没事就好。”经桓道。
“我还能再活数十载，他们怎可能将我如何。”
“那数十载后呢？”经桓问。“我死后会往幽冥，你不会，我们可还会再见?”
这个问题，无光艰难的撕开眼皮，亲了亲经桓。“不论我变成什么模样，只要我还是我，我都会想办法去见你。”
你这安慰得一点都不能给人安全感，经桓无语的给无光按揉额角。“你睡吧，睡醒了再说。”
“嗯。”无光嗯了声。
感情上很想睡个三天三夜，但百年规律作息养成的生物钟太强大，平旦时分身体便自主醒来。
无光一睁眼便瞧见枕畔俊美的容貌，长生种就是这点好，百年过去，容貌没有丝毫变化，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经桓问。
“在想把你卖了能赚多少钱。”
经桓：“....你很缺钱吗？”
“缺疯了啊。”无光叹道。“百万人迁徙，若不想十不存一，就必须在迁徙时多花钱。”
“百万人的大迁徙确实很难，但人族历史上又不是没发生过，他们怎么就不缺钱？”经桓道。
这个问题问得着实一针见血。
无光思考须臾，回答：“大概是因为我还有点节操吧。”
青帝、黄帝、白帝是怎么解决组织迁徙的资财呢？
青帝，她给九姓氏族分了家，公平公正的按人头将资财分给每个氏族成员，旁支们再将分到的财富聚在一起做为迁徙经费。
并且青帝颁布了有信史记载的最早的货币制度，让地方进贡铜和海贝给她，她再用铜和海贝制作铜布与货贝，用货贝与铜布向各地采购物资。
黄帝，他没干别的，只是禁止大族侵占小族的土地，但大族的人口已经超出土地承载能力，必须获取新的土地，在无法侵占别族土地的情况，只能同别族进行土地置换，用开发好的一小块土地换别人得到的远方荒地，迁徙多余的人口过去。亦或是正好被赏赐了远方的土地，便迁徙人口过去。
大族要迁徙走一部分族人，肯定要给人提供路上的物资，不然违背氏族传统，也是为未来拉仇人——分家迁徙的族人又不是不联系了，大家的通婚范围也是重合的，做人留一线，来日好相见。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是人王的臣子，为避免未来朝堂上少一个天然盟友多一个仇人，大族提供迁徙所需的物资都很大方。
总得来说，黄帝完成了人口大迁徙，但他自己一分钱都没掏。
白帝则是军功封赏时便解决了财政问题。
从龙之臣得封赏吧？
但帝国当时的生产力，能让智慧生物聚居的土地都已经有主，白帝没法再封赏无主之地给功臣，但这不妨碍白帝封赏群臣。
小部分功臣被白帝分封到刚吃下的兖州新地，辛国便是这么来的，但大部分臣子则是被白帝过继。
我没土地封赏功臣，但我可以将功臣过继给诸侯，让功臣成为诸侯。
法理也支持白帝这么干，白帝的功臣大部分是贵族旁支庶孽，确实对诸侯爵位有继承权，只是排数百数千名乃至一万名开外而已，但白帝将之过继给诸侯，继承权自然从几百几千名插队为第一名。
诸侯愿不愿意被过继个孩子？
没子嗣的诸侯无所谓，反正自己没孩子，国君之位落到谁手里都跟自己没关系。
有子嗣的诸侯也没关系，参考当时的濁山侯，三十四个儿子二十六个女儿，全被白帝杀了，然后将濁山姮的祖先过继给濁山侯，成为新任濁山侯。
——值得一提的是，白帝时代可以说是人们对生育最豁达的时代，权贵们完全不在乎有没有子嗣，子嗣是男是女，反正在白帝认为你需要过继一个嗣子时，你就算生了一万个儿子一万个女儿也无法改变自己无嗣，需要过继他人为嗣子的现实。
据不完全统计，白帝在位时给诸侯贵族过继嗣子达一万多例。
白帝赫然是人族有史以来吃绝户饭吃得最凶的王，直到天幕的未来赤帝出现，白帝吃绝户的记录才被打破。
白帝输的不仅仅是数量，还有吃相。
白帝只是将大宗剁了换小宗上位，并在小宗继位时拿走氏族一半的资产做为帮忙过继避免死者死后没有血食祭祀的酬劳，吃相并不难看。赤帝却是抄家灭门一条龙服务，完全不搞过继，令死者死后无人祭祀血食，吃相相当难看。但史书工笔，白帝吃绝户被人骂，赤帝没人骂，或者说，若非天幕历数赤帝生平，都没人发现赤帝对吃绝户的热情，哪怕天幕历数她的生平，大部分人也没意识到赤帝在吃绝户，因为不论怎么看，赤帝都只是在依法治国，她没有违反任何一条她自己制定的法律，一切都依从法律。
无光觉得自己比起这三位还是有那么一点节操的，哪怕这点节操源自于她对帝国的掌控力不如三位帝君。
“不说这个了，你要不要见见昭明？”无光问。
“不急，我和他有很多时间。”经桓搂着无光感受着无光鲜活的气息。
昭明有一半的羽人血统，寿数千载，父子俩在未来有很多时间，但他与无光的时间并不多，过一天少一天。
听出潜意思的无光问：“你后悔吗？”
“得到再失去固然难过，但从未得到过又何其可悲？”经桓淡定道。“前者在拥有的时候真的幸福圆满过。”
无光对这答案很满意。“生当及时行乐，不留遗憾。”
***
九河走廊大捷，冀西二十城纳入并入太昊。
人族王朝诸州中冀州开发度最高，沃野良田，阡陌纵横，冀州又以冀西开发最早，自炎帝时代起便开始开发，时至今日，耕地不论是面积还是品质都超过西荒。
如此大功，画旬回到金乌城时自然而然迎来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宛州——虽然赤帝还没在西荒设州，但因为天幕的关系，已经很多人开始称西荒为宛州，陵光半岛为陵光州——权贵官僚云集，但画旬讶异发现所有人或心不在焉或强颜欢笑。
若只是部分人如此，画旬会以为是在针对自己，但所有人都如此，包括自己交好的友人也如此，画旬便不得不惊奇。
发生什么了？
天灾？
这几年虽然还没上演到天幕说的大型天灾，但中小型天灾是没消停过的，都已习惯，不至于突然如此反应。
因为是庆功宴的主角，画旬也不好问什么，只得等该喝的酒喝得差不多了才跟着太昊琰离开——太昊琰一直在，底下人没法放开。
出了举办宴饮的宫室，画旬这才问太昊琰。“近来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怎么感觉一个个或心不在焉或强颜欢笑？不知道还以为我如天幕所说的那般打了败仗。”
清凉月色下，太昊琰随意的在玉石台阶上坐下。“他们啊，是为了九幽。”
画旬困惑在太昊琰身边坐下。“九幽？天幕说的那个古代小说里提到的幽冥之神？祂怎么了？”。
太昊琰将冠冕摘下，疲惫的躺在画旬腿上。“你觉得，知道死后是怎样与不知道死后是怎样，哪个更好？”
画旬揉了揉太昊琰的脑袋：“我觉得知与不知我都没遗憾，我想要的，生前皆已得到，不过知道以后还是会有点期待，幽冥之中你我只是自己，没有身不由己，会有更长的岁月陪伴彼此。”
“你很豁达。”太昊琰道。“但他们不豁达，他们恨天幕告诉他们真相。”
画旬懵了下，好一会才道：“为什么？生者担心死后衣食无着，沦为孤魂野鬼，但现在知道，所有害怕的都不会发生，这难道不好吗？”
“不好啊，若不知真相，他们可以告诉自己，事死如事生，在陵墓里陪葬财宝、奴隶，子孙供奉血食，死后便可如生前一般呼奴使婢，锦衣玉食，笑看没有陪葬与祭祀的氓隶如孤魂野鬼。”
画旬反应了过来。“天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是的，黄泉幽冥，没有贵族，他们死去时将失去生前拥有的一切。”太昊琰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连生前拥有的都保不住，天幕里最后的赢家是赤帝，赤帝不仅会抄家，连陵墓都不会放过，而且她今世已经在做了。”
大抵是被天幕公告了天下自己盗墓的事，辛筝如今完全放开了，前世还是偷偷摸摸的盗墓，如今是打下一块地盘便光明正大的带着军队去将当地所有陵墓洗劫一空。贵族们气得天天做赋写檄文骂她，辛筝全都拿去当柴烧。
画旬道：“不止，贵族这个群体数量也不少，总有无所谓死后供奉祭祀的，但九幽无差别针对所有人，所有人下去都要先去地狱一行，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觉得自己能比少昊君离更君子，但少昊君离也在地狱里呆了百余载，何况旁人。虽然罪行累累而不下地狱者，但赤帝这个案例只会让人更心塞。”
赤帝的罪行正是来自废分封过程中将人族王朝犁了一遍中死去的人，其中便有贵族。
就算能放下心塞，取代赤帝，如赤帝一般拿到豁免，那也得干得过赤帝与这个乱世里的人杰们，坐上王座，然后顶着小冰期的无常气候将帝国治理成盛世....大部分人面对如此道路只会选择死亡。
讨好贿赂九幽更是无稽之谈，听天幕那描述，九幽的非人味十足。
凡人能用什么去讨好祂？
美色？
连类人外形都是捏出来的，本体鬼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九幽审美能与凡人一致？就算一致，凡人会老会长皱纹，九幽永生。
财富？
永生不死还能把亡者变成牲畜的九幽缺这东西？
知识？
九幽是喜欢看书，虽然九幽没那么干过，但祂既然可以通过翻阅亡者记忆来核对罪业，理论上也可以直接翻亡者的记忆获取自己想要的知识，
“但九幽还没醒啊。”画旬道。“若不想被祂折腾，大可以让祂继续睡下去。”
太昊琰道：“可祂不醒，黄泉幽冥除了泥土与水什么都没有。”
“是啊，贵族肯定受不了这种生活。”画旬道。“那他们准备如何？”
“有的觉得凡人在神祇面前太渺小了，选择躺平，随便怎样；有的觉得九幽是太易化身，神子也可能是太易化身，想尝试讨好玉主与巫子；也有的觉得天幕所言只是古代小说家言，是后人对幽冥的想象，并非真正的幽冥，不可信；还有的...”太昊琰眉目间露出厌恶之色。“不信邪，坚信事死如事生，陪葬更多的财宝，殉更多奴隶。”
画旬闻言不由露出厌恶之色。
太昊琰摁了摁眉心。“我总觉得，这次我仍会输。”
“怎么会，九河走廊战争我们赢了。”画旬道。“前世的错误与疏漏你今世都补上了，你一定会赢。”
“那可不一定，我补上了自己的疏漏，但底下人呢？”太昊琰羡慕又困惑。“也不知赤帝怎么做到肆无忌惮杀人而不担心无人可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的吃绝户：务色一个被父母放养，三观教育不健全的独生女，骗她，让她非自己不嫁，结婚，等岳父死了把财产搞到自己手里，再把人踹了，或小三小四。真实的吃绝户：把人全家噶了，再给人过继一个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财产自己一半，嗣子一半。虽然只有一半，但批发绝户饭，以量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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