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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将将过了巳时，赶早市的菜农们早已卖完了菜离开，只剩肉摊和零星几个菜农。
老远的，沈喜乐就瞅见一老叟跟前的篮子里，摆着几颗冬笋。沈喜乐径直走了过去，问了价。
冬笋剥了壳就没没剩多少，新鲜的笋子有股子涩味，所以价格低廉。
沈喜乐挑了两棵大的，一斤二两。老叟抹了零头，按着一斤算，收了她两文钱。
买好了冬笋，又见边上的篮子里就一把小青菜，三颗小点冬笋，还有些菠菜和一把小葱。一问价，见价格便宜便将其全部包圆了。也省得就这么点东西，老叟还要坐上半日等人来买。
卖菜的老叟见小姑娘模样好，又是个心善的，又抹掉了些零头。
最后一算，小半篮子的菜，统共才七文钱。
爽快的付了钱，沈喜乐正要走，又被老叟喊住。
只见拿老叟从身侧摸出个小坛子，又从里面摸出一把褐黄的雪里蕻，道：“姑娘心善，这是老婆子我自家腌的，炒来佐粥最是下饭。诺，送把姑娘了！”
沈喜乐也没想到，竟还有意外之喜。这可是好东西啊，拿来配冬笋最好不过。
不过她也不好白要人家的，这个时代的农民，可是苦的很。从袖口里又摸出两文钱，递给老叟，道：“婆婆，我可不能白拿您的。我给您两文钱，你将这些都卖我，可好？”
“好，好！”老叟喜的连道两个好。
坛子里的雪里蕻没多少，两文钱的价格也是占了小姑娘的光。小姑娘不肯白拿她的，她也就没客套。她想着，等日后这姑娘再来买菜时，算她便宜些或者多称些予她是。
这姑娘生的好看，一眼就能记住。
老叟递过来的雪里蕻沈喜乐并没去接。他们来时没带篮子，沈喜乐不想徒手拿雪里蕻，便眨巴着眼睛盯向沈平安。
“哥，我手里拿了这么多东西，再多我就拿不下了，你把我拿雪里蕻吧！”
沈喜乐的一声哥，叫的是沈平安身心舒畅，想也不想的就伸手接过雪里蕻。
待看着手里的雪里蕻，才知道自己是上了糖衣炮弹的当。
腌制的雪里蕻，散发着特殊的气味不说，还往下滴着汁水。
“沈喜乐！你故意的是不是？”
对于沈平安的怒吼，沈喜乐是充耳不闻。
她正心疼钱呢！先前还觉得菜便宜，可这么一下子就去了九文，她只觉得肉疼。
这钱真是不尽花。
买好了菜，二人又到了肉摊前。沈喜乐先是笑呵呵的跟老板打招呼，再把猪肉各个部位的价格都问了个遍。
细问之下得知，猪肉十六文一斤，剔除了肉的大骨两文一斤，大肠与猪肺三文一斤，猪肝和猪腰子七文一斤，猪蹄十文一斤。
不过猪大骨和猪下水要预定，或是赶早来买，若不然根本买不到。因着这几样价格便宜，穷苦人家会时不时的买些回去当着肉菜开开荤。
摸着手里的十一文钱，沈喜乐要了半斤猪肝，又让老板割了二两的五花肉。
虽说她家面摊上有炒好的肉丝，但一碗地道的片儿川，得配上五花肉片才最是正宗。
二十文钱被花的一分不剩，兄妹二人才恋恋不舍的回到了沈家面摊。
看着儿子闺女买了一篮子菜回来，沈家夫妻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们本以为儿女们会去买些个糕点零嘴儿，哪成想他们竟买回一堆菜来。
沈平安把雪菜扔进盆里，嫌弃的去边上的井里打水洗手。一边洗手，一边狡黠的笑道：“爹，娘！阿乐说，中午做饭给你们吃，尽尽孝心！”
“乐姐儿要做饭？”刘氏狐疑。
说起来，也是她的疏忽。
这些年为了能让日子好过些，他们夫妻二人早出晚归忙着面摊上的事儿，都不曾教乐姐儿茶饭。婆婆又是个心疼孙女的，做饭时顶多让乐姐儿帮着烧个火，也未曾正经教过她做饭。
沈喜乐放了篮子，挽过刘氏的胳膊：“这几日因着我的事劳爹娘担心，是女儿的不是。经那一回，我也想开了，为了那么个人跳河不值当。若是那日我真去了，伤心的还是爹娘和奶。别儿个，岂会惦念我半分？”
“爹，娘，你们放心，日后我不会再干那傻事。待晌午了，我给爹娘煮面吃，就当是我的孝心吧！”
“我的乐姐儿啊！”刘氏一把抱住闺女，痛哭流涕。
她这么好的闺女，是那个瞎了眼的玩意儿配不起！
沈父也湿了眼眶，道：“好，好！等晌午了，乐姐儿给我们煮面吃！我家乐姐儿真孝顺哩！”
“你们吃，我可不吃！阿乐她哪会做饭？”沈平安用力甩了甩手上的水，颇为不屑。
吃阿乐煮的面？还不如他自己煮呢！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沈父抓起手边的漏勺就要发威。
“阿乐，爹要打我！”
“你就该打，哼！”
“我是你哥，你亲哥！你不帮我？”
“那爹还是你爹呢，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兄妹你来我往的斗嘴，看的沈家夫妻两笑开了怀。
他们的乐姐儿，好像真的想开了。自落水后醒来，这性子都变了。
边上的摊位老板看兄妹嬉笑打闹，心里也起了嘀咕。
这沈家的闺女他们是日日见的。样貌生的是真好，不说杨柳巷，就是西市这一片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但是性子嘛……
虽说小户女日日抛头满面的做生意，不像大家闺秀那般的贤良淑德。但在没被陈家退婚之前，这沈家闺女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往前因着陈家小子考上了秀才，沈喜乐觉着自己日后是个秀才娘子，竟端起了架子。跟他们这些个摆摊的从来不打招呼不说，别儿个来吃个面，她也从鼻孔里看人。
说实话，先前的沈家姑娘，不讨喜。
但今日，这沈家姑娘见着他们，竟客气的喊着叔伯婶子。
隔壁摊位是卖烧饼的。夫家姓徐，外号徐烧饼，娶得是同街的何氏。
何氏用胳膊肘子抵了抵自家男人，小声道：“估摸是跳河的时候，经历了生死，开了窍想开了。不过你还别说，如今的乐姐儿是真讨喜。就这模样甜甜的喊我婶子，我心都化了。也是说我们没儿子，不然我都想把乐姐儿讨回去做儿媳妇！”
“咋滴？那乐姐儿就会搬个凳子摆个桌子，你讨回来天天对你笑吗？”徐烧饼拿眼斜自家婆娘，也不知道她脑子怎么想的。
他承认乐姐儿生的好，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要娶也是娶那踏实能干手脚勤快的。又不是那大户人家，娶个空有美貌啥也不会的女子回去当少奶奶。
沈喜乐是不知道她又被徐烧饼议论了一番，她正在清洗着买回来的菜。
洗好的小青菜菠菜和葱放着沥水，雪里蕻也泡在盆里去咸味。至于剥笋壳的活儿，就交给了沈平安。
装小半盆水，浸入猪肝，再撒上少许的面粉和盐反复揉搓去除杂质。待洗净后再泡到清水里，以此来去腥。
该清洗的都已洗完，抬头瞧瞧日头，估摸快到晌午，沈喜乐拿过菜刀开始切菜，趁客人们来吃饭前，将自家的午饭先做了。
卖吃食的摊子，晌午是最忙的时候。这一忙起来，可没功夫吃饭。
刘氏见女儿要做饭，走过来帮忙！沈喜乐却把人推到桌子前，按在凳子上坐好，道：“娘，您跟爹只管歇着，看女儿给你们好好露一手！”
刘氏不肯，还要起身，就被自家男人拉住，笑道：“这是乐姐儿的孝心，你坐着便是！”
刘氏这才端坐着，看着女儿忙前忙后。
面团是醒发好的，沈喜乐揪下一小团就擀开了。将面团擀成薄薄的一张，沈喜乐提起菜刀又切上了。那刀工，连沈父都自愧不如。
“我天，乐姐儿啥时候学了这么一手好刀工？没见着练过啊！”刘氏看着惊的不行，自言自语道。
切面这事，他们一直没让乐姐儿干过。姑娘家的力气小，他们怕乐姐儿切着手。
沈喜乐看到爹娘惊讶的模样好笑，道：“我又不是那蠢笨的，跟着出摊十来年，我就是看也看会了！”
切好的面，下在大祸的沸水里。待面煮到八成熟，便捞入碗里，无需加汤。
冬笋焯水去涩，再切成薄片。五花肉煸炒出油，放入切碎的雪里蕻与冬笋同炒。腌制的雪菜带咸，不用再加盐。
炒好的浇头铺在面上，再从大锅里舀上一大勺的面汤浇下去，最后再撒上把葱花。
做好了片儿川，沈喜乐又酱爆了份猪肝。就着煮面的大祸，汤了把鲜灵灵的菠菜，铺在猪肝面上。
荷包蛋煎的两面金黄，不用盛起来，直接加水。等到锅中的水烧的翻滚，抓一小把面丢进去，汤就变成了乳白色。再汤上把青菜，撒上把葱花。
啧啧啧，光闻味儿就觉着香死个人。
“我吃哪碗？”三碗面一端上桌，沈平安赶忙从筒子里抽了筷子。
沈喜乐一把拍掉她哥伸过来的手，把面往爹娘面前推：“没你的份，你自己说你不吃的！”
“谁说不吃的？我可没说过啊，阿乐莫要冤枉人！爹，娘，你们先选，剩下的那碗给我就成。”
香，真真是香！阿乐炒浇头的时候，他隔着这么老远都被香的不行。腹中的馋虫早已被勾起，哪里还有先前那副打死也不吃妹妹煮的面的架势。
沈喜乐假装没看到他哥嘴角挂着的口水，将鸡蛋青菜面拖到自己面前，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得算数！”
“我不是君子，我是你哥！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阿乐，我的好阿乐，给哥也煮一碗成不？我要猪肝面！”
刘氏先是夹了片猪肝，一口咬下去，嫩的能迸出的汁液。吹了吹面汤，喝上一口，又鲜又香。
“娘～”沈平安急的都快哭出来。
“乐姐儿，你就去给平安煮一碗罢！”刘氏实在看不过去儿子的谗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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