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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官舍,我卧床就睡。
一觉至天明,起身到外头去看了一会儿天际,才重返室内整理行李。
我从包袱中拿出了皎然所赠的护身符,握在手中,方觉得此物才是最珍贵的。千言万语,不抵护身符内的一卷般若真言灌顶;千叮万嘱,不及护身符自体的吉祥绣纹安妥;千头万绪,不如护身符的如意结绳思解。
所以我决定把护身符带在身上。
我相信,心中有神明,虔诚所至,必能化解一切灾厄。
等到一切都整理完毕,我就在窗边坐下,凝神想些前途之事。
也是可笑,我能期盼什么前途呢?
无非是左手忠君右手为民,心中装着家国天下罢了,哪有凭力的东风过来,将我送入青云?
所谓的“青云”,哪里还是读书人们所谈论的青天凌云志?
入了官场才知道,那个词,只是一级比一级高的“官位”的代称而已。
所谓登青云,实际上就是升官,官居高位才有话语权,乌纱瞠亮才够格相交,在这样的事实面前,人都是只剩下了一半躯壳、一半神志,全靠“嗅觉”与“预感”来把自己填充完整罢了。
到底还是兰儿看得比我要清楚——
她说,陆羽你是个特例,你不想升官,但是天子非要提拔你;你只想恪守司职造福百姓,但是林党要捏造不良至论中伤于你;你想劝颜真卿颜大人改变“为国捐躯”的念头,但是无能为力。同时,你又为自己不够格抗衡卢党而叹,叹不但“登青云”按“出头快慢”分了劲敌,而且连“看不惯”都照“年功序列”来分了对手。
她说,如若我是陆羽你,我就会选择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辞官。你要是问我:“陆羽的使命是什么?陆羽应当挑起什么担子、背负什么什么责任?”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是你,所以我不知道。庙堂之中,君臣之间,‘凡事见好就收、对人不可掏心而交’就对了。”
使命。
我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好像也不难定夺。
铲奸除恶,扶正朝纲;大唐河山,海晏河清。
我即是茶,茶即是我;以茶明志,以志明茶。
一书茶经,一卷江南;存作于世,万古共谈。
我正想去隔壁找张继,叫他寻些有意思的东西给我吃,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声音,原来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领着几个小太监而来。
我只见程公公一挥拂尘,叫一个“徒弟”将一盆看上去极好也极雅致的花卉搬到了官舍走廊下。
程公公见自己的“徒弟”把事儿办妥了,才用下传天恩一般的口吻对我道:“圣上将这开得最好的春樱独赏了陆大人你,谢恩吧!”
“臣陆羽,谢圣上恩典。”
程公公皱眉道:“陆大人的份量跟别的臣子不一样,但凡是来自圣上恩赏的东西,都要咱家亲自来送,可见是颇得圣心。”
“程公公你说,”我指着已经绽放的春樱问总管大太监,“造花之蜜一词应当何解?”
“咱家只晓得这樱花是已经开了的,至于它的花蕊能不能出甜蜜,还得看陆大人愿意拿什么来为它作引啊!”
“本官不懂。”我假作谦虚,“还请程公公明示。”
“聪慧如陆大人,怎么会不懂呢?”程公公弯腰朝着最顶端的花瓣凑近一瞧,“咱家觉得香气不够,也许是樱花花期短的缘故。陆大人你可要数好了,樱花的花期是七到十日,过了之后就不耐看了。”
看着总管大太监那张冷笑的脸,我道:“那就是程公公你有心了,本官自会认真探蜜赏花。”
“陆大人爱吃甜,可见圣上也是赏对东西了。”程公公用手指碰了碰枝干,未见有花瓣掉落,“能够将圣恩的恩赐物尽其用,就看陆大人你自己了。”
我问:“不知程公公你是否少拿了一样东西给本官?”
总管大太监装作不知,然后反咬我道:
“陆大人,你这话岂非有不知足的意思?过分贪心可不好,免得咱家如实向圣上回话,又有这些小太监作证,说你得陇望蜀,还想多要赏赐。”
我也不怕他,而是直面指出道:“圣上同时还赏了臣一味雪莲,本官望程公公你能够依照圣意将雪莲交还。”
总管大太监大惊,问:“你什么意思?”
我耿直道:“本官恭领圣恩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你怎知咱家手里有雪莲?圣上下令之时你又没在场。”
“樱花短暂,雪莲永恒;樱花粉艳,雪莲素雅;樱花忠挽,雪莲吉祥。若为赏品,樱花定不能单出,需搭配雪莲为宜。想必圣上不会不懂禅理,只对臣赏赐之一;也不会忘却东瀛国之贺礼安排,只送臣孤品一盆。”
“你——”总管大太监对我一指,“没事扯东瀛国干什么?”
“让程公公你长点记性罢了。”我问他,“可记起来了?东渡而来的僧人恩觉大和尚,正是以一盆樱花和一盒雪莲为礼,恭敬献予圣上、献予大唐的。”
总管大太监沉着脸,不说话。
“如果本官猜得没错,这盆春樱正是恩觉大和尚带来大唐之物,今日圣上将它赏赐给本官,寓意重逢、珍重。”我威吓总管大太监道,“而程公公你,偏偏就把象征‘纯洁’,也就是‘君臣信赖关系’的雪莲给私吞了,该当何罪!”
总管大太监这才依依不舍又咬牙切齿地把雪莲从身上拿出来,原封不动地交给了我。
同时,他也不忘对我狠狠地咒骂上一番:
“樱花也象征性命短暂,芳华一刹!陆大人你最好悠着点,别在朝中还没有被斗垮,就自己先一步死在阙心痛上面了。”
言罢,程公公就一挥手,叫身后的小太监一并离官舍而去。
我看着廊下的樱花,心情格外复杂。
对它留存也不是,挪动也不是,也不知道怎么才是最好。
一个茶差走过来,“奴才见程公公气呼呼地走了,就想着来看看陆大人是否安好。”
“好。”我把捂着心脏的手从胸前拿开,微笑道,“本官手里有一盒雪莲,劳你拿到‘安善堂’去给智积禅师。”
“奴才以为:雪莲是极其珍贵的物品,您应当自己留着吃,不管是炖甜汤还是熬鸡汤,对养心和补气都是极好的。为何要拿给智积禅师呢?”
“师傅年事已高,需要吃些滋补的东西,我想着除了炖汤以外,雪莲做成素菜也挺好,所以用来孝敬师傅。”
“陆大人心善,智积禅师收到雪莲,必定十分欣慰。”
“弟子报师恩,是应当的。”
茶差看向脚边的樱花,问:“陆大人得了圣上的恩赏,心中可是欢喜?”
“不尽然。”我坦诚道,“因为难取造花之蜜。”
茶差困惑道:“奴才愚钝,只晓得花生蕊蕊生蜜,不知陆大人为何说‘花蜜造就了花’?”
“简单说,”我摘了一朵樱花下来,托在掌心,“花在凋零前能否引蜂造蜜,靠的不是香味和姿态,而是能否被蜂找寻。”
“这其中的关键是引子【注1】。”我用手指轻拨花蕊,“也是圣上给本官设了一个局。”
“圣上设局于陆大人您吗?”
我点头,但是不想细说。
所以,只对茶差道:“你且先把雪莲送到智积禅师那里去吧,本官想回房静一静,”
翌日。
我复归朝堂。
圣上未驾到之前,文武百官少不得对我和对隐居江南的颜真卿与张志和有所议论,那些声音,我听在耳中,但不做辩驳。
再看林阁老、户部尚书、司天台长官等人的模样,竟如寻常一般,在官场上彼此恭维,胜似好友间的相聚。
司礼大太监和总管大太监打头阵而来,随着司礼大太监三甩九威拂尘,在众人面前高喊一声:“圣上驾到——”皇帝就在另一群御前侍卫的跟随下登上銮阶,威严而坐。
众臣子对君主高呼万岁,礼毕后,才进入朝议。
虽是远离朝堂两个月有余,我对这套流程也适应的恨。
同时,我细瞧天子,只见他威风凛凛,意气风发,像是有什么喜事要与群臣分享一般,不似往日,坐下就等群臣上奏,然后当场圣决。
“春来万物复苏,草木欣欣,百兽出动,是个进行围猎的好时机。朕欲亲自跨马牵弓,前往奉兴围场行狩猎之兴,以彰显国威。不知众爱卿以为如何?”
礼部尚书站出来道:“天子巡猎,威震八方,举国同乐,四海升平,是一件大有裨益之事。我礼部必定全力以赴,排布出行阵仪,以彰显皇家天威;同时,为让众随行官员和诸兵士同沐天恩,我礼部也会将——马术表演、舞蹈演奏、篝火肉宴等活动做细致安排,以大悦龙颜和振奋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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