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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几日“茶叶枕”之后,我感觉格外舒适,似乎脖颈的疲劳得到缓解,全身的压力也获得了释放。
来到书房,我对侍茶姑娘道:“近来我不怎么做梦,一觉睡醒至天明,如此状态,亦是宜人。”
侍茶姑娘一边整理《茶经》稿子,一边道:“竹编的枕套,虽在春季稍稍嫌凉,但也带着一份清新之感。所以陆公子睡的好。”
我告诉她,自己并不在竹编的枕套上面覆盖枕巾或者绸帕,不然就跟普通枕头无异了,还要如何在辗转之间——
感受枕芯内茶叶的起伏微澜?
感受那透枕套而出的淡淡茶叶香?
侍茶姑娘笑着道:“明白,所以我没有准备那些东西。”
我道:“我还以为你会问我,要不要多加一层枕巾。”
侍茶姑娘摇头,“陆公子你的喜好,我宁愿观察着自己来悟,也不愿去做些多余之举。”
我到“青龙客栈”找了兰儿。
坐在妆台旁侧的圆桌旁,借着镜子看她梳妆完毕之后,我们就一起往竹编店走。
去竹编店的目的,是兰儿想为我多挑几样竹制的茶之具。
我说茶庐之中还有不少不必多花钱再买,兰儿说那不一样,一来是她挑的,二来是川竹做的,陆羽你不想换新吗?
我说好,新春新气象,用新的也能盼个好意头。兰儿高兴地笑了,说自己的眼光不会出错,只给我挑好的、独一无二的。
我问,你怎就知道自己挑的是别人没有的?她神秘道,因为是她拿了图纸过去叫老师傅照着做的,哪能有谁的想法跟她重合呢?她才是最了解陆羽喜好的人。
我笑了,道那不叫挑,而叫定制,只要是兰儿想出来的东西,我都喜欢。她俏皮问我,如果自己去找秀娘定制同心结你可要?
我赶紧握着她的手道,那哪能要呢?同心结务必是兰儿亲手编的才好。
见我会意,思维没有被带着走,她就向我许诺道,嗯,陆羽,我亲手编同心结给你、给我们。
到了竹编店。
我和兰儿先向去对面的粥铺跟老板打招呼,让老板提前备下:杂豆甜粥,好等我们出来后饮用。
粥铺老板会做生意,道:“陆大人和李姑娘一定尝尝泡油糕!连太宗皇帝都爱吃,称赞说:色美香甜,玲珑有姿,见风消。”
我道:“那就一并备上。”
兰儿问:“陆羽你在皇宫中吃过吗?”
“当然没有。”我说了个谎,“跟太宗皇帝相关的‘玉壶’我倒是把真相弄得清清楚楚,至于跟他相关的美食嘛,不曾知道。”
言罢,我不由得在心中苦笑:
真是对不住张继了,那个“泡油糕”他明明从尚食局那里拿了不少来给我品尝,而且都是绝好的色香味,我也相当爱吃、且时常吃。特别是上面的一层薄薄的、逼真的蝉翼,入口即化,那种口感是最佳的。实在是妙不可言!
如今我却为了“相伴佳人,共赏一味”而成了个谎话精。
“那可好,跟我一起吃。”
“嗯,跟兰儿一起。”
进入竹编店,我闻到了熟悉的竹子气味。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种气味跟茶香有些接近,但又有别:二者皆清新,但其一质朴,其一明涩,闻者知其异也。
老师傅不在,看店的是他的儿子,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看着也是个将来要继承父业的手艺人。
有一个看着面生的小二来引了我和兰儿到客座上坐下。
“请问官——”
我以为那店小二是要称我为“官大人”,就先一步道:“不必拘谨,不必带个‘官’字,我听着重。今日入店后坐下饮茶,只求轻松。”
“是。”小二道,“不知陆大人要喝什么茶?茶汤是要温的还是热的?茶叶要放几合?”
我在心中升腾起一股惊讶:问的如此细致,哪里像个单纯的小二?倒是像一一记下客人的要求之后,把酒卖出去来换银钱抽成的王妈妈手下的牌儿了。
“今日陆大人只是客。”李季兰笑道,“你管他的喜好做什么?照着你们店里一惯配比的茶饮来上就好。”
那小二便进屋去拿了茶壶、茶碗、茶叶罐、茶挑和茶杓出来,按照心中的谱儿摆放好。
他问:“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吗?”
我一愣,我陆羽访遍各处客栈酒楼商铺保号,从未见识过有这般问法的。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什么可以开始?
他是问冲茶的程序,还是问我个人意愿?
若是前者,在我看来自然是还没有做到位,但也基本可行,毕竟我不能以自己的境界来要求别人样样俱到,事事循陆羽之茶法;若是后者,可不就是离谱了吗?我是客人,自然是在待茶等茶,你作为茶主,应由你来拿主意该不该开始呀!何必多此一问?
等到那小二将茶泡好,分了两碗分别放到我和李季兰面前时,我本着以礼相待的心情,正要端起茶碗来喝,却被他阻拦了。
“陆大人且慢,还有一道程序未完。”
“好。”我放下茶碗。
原本以为那小二忽然开窍,是要进行一道我陆羽设定的“述茶”的程序之际,他竟然做出一件大出我意料之事来。
我吃惊地看见:他就跟懂得变戏法一样,凭空从掌心里变出一个形似“试毒的银针”般的东西来,伸进茶碗里,按着顺时针的方向转动了八圈。
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狐疑的很,我问:“这是何意?”
小二一脸平静道:“回陆大人话,用此物顺时针搅动茶水,是为了留住客官,反之,逆时针搅拌就是遣走客官。顺着重复六次,是为了求个‘八方来财’的好意头;逆着重复三次,是以‘事不过三’之举下逐客令。”
我甚是震惊,“你如何称客为‘客官’?而不是‘客人’?如何会懂这般仔细且有寓意的动作?”
店小二道:“称‘客官’有什么错?总归生意都是受了来客照顾的,我们自然要客气些。至于搅茶的动作,陆大人你觉得是‘心思’,我却是觉得不出奇,接客不都是一个理儿吗?自己尽心,对方舒心。”
听罢这些,我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心中相当诧异!
“我问你,来这竹编店当小二之前,你可是在王妈妈的‘莺歌燕舞楼’当过跑堂的杂役?否则怎么会尽说些花楼的用词:客官、接客。”
我再问:“你上来就对我打招呼的那句话,应该不是想说‘官大人’而是想说‘官爷’吧?这也是花楼对常客的称呼!”
李季兰有意咳了一声,在我耳边提醒道:“陆羽,你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也用起花楼的表达来了?正常的应该说‘熟客’而非‘常客’吧?”
我倒是在兰儿面前尴尬了,只得无奈道:“的确。我一时情境代入过深,连自己的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李季兰对那小二道:“快给陆大人回话,之前你是王妈妈手下的跑堂吗?可认识采杏姑娘,对她失踪之事有什么看法?”
那小二道:“我不曾进过‘莺歌燕舞楼’,没福气入王妈妈的眼给牌儿们当跑腿赚钱。所以我不认识什么采杏姑娘,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失踪。”
他又不满道:“这事闹的沸沸扬扬,不是跟县令大人过不去吗?还踩在花朝节这么一个时间点上。”
“你真的在说实话吗?”我并不信他,“不要瞒着。”
“我诚不欺陆大人,少当家可以作证。”店小二看向柜台后面的男子,“我的确就是新来这里打工的,跟王妈妈的花楼以及采杏姑娘没有任何交集。”
我走到少当家面前,问:“他说的话,你可以作证吗?”
少当家道:“他没骗陆大人你,是陆大人你想多了。你何必对我家小二说出口的字词句逐一细辨和计较呢?你是个茶人,不是断案的青天大老爷,抠着字眼觉得我家小二的前职是‘莺歌燕舞楼’的跑堂、且认识采杏姑娘,就是不对了。”
“我并非是从鸡蛋里挑骨头,而是见那小二的行为和言语之间的种种,都不似个初学待客之道的人。”我不禁问,“你因何雇佣他?”
“他为我打工,我支付他工钱,各得其利罢了。”少东家对我不耐烦起来,“陆大人怕是进入心情不爽快,才会自打进店之后,就处处猜忌吧?”
“你误会我了,我只是就事论事,想知道你家店小二的底细而已。”
“我家店小二的底细跟陆大人你有什么关系?莫不是陆大人想把他认定为掳了采杏姑娘的犯人,好带上种种牵强附会的证据来,到皇甫大人面前邀功?”
“你怎会这么想?我没有。”
“那我就把话跟陆大人你挑明了说:第一,这个店小二是新来的没错,但是底细清白,没有什么污点;第二,这个店小二的说话方式若是真让陆大人你见怪,那我叫他少说话或者不说话就是,免得再遭刁难;第三,也请陆大人你莫以己之所长欺人,这个店小二的待客之道你要是不满意,直面指出就是,何须费心辗转,句句选出一个自认为不对不妥的‘表达用词’来挑剔?”
见少当家如此袒护那店小二,我哑口无言。
我问他一句,他偏要滔滔不绝地回我一段。
我有什么办法呢?
等到那小二离开,我疑道:“兰儿,我觉得怪怪的。”
“哪里奇怪?”李季兰笑了,“可是你自己的饮茶规矩跟这里不同,所以一时没法适应?”
“倒不是。”我瞧着桌上的茶碗,“总觉得这小二的待客之道,有礼于客却并非请茶于客,斟茶于客却并非奉茶于客,举止之间少了尽茶事之意,却是多了不少受了调教过后的路子。”
“毕竟是老店铺了,不把新小二调教成懂规矩的能行吗?”李季兰习以为常道,“小二肯定是按路数来的呀!”
“不,他不是在对我奉茶,而是在向我敬酒。”我直面指出,“就好像是……想通过自己的尽心和讨悦,来让我尽快对酒买单一样。”
“陆羽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李季兰不解,“茶酒有别,也是挑人的。”
“还有,我看那小二在招待客人上面,一点不像是个新手,动作流利,流程娴熟,为何就是没有一种‘寻常小二’的热情和烟火味之感呢?”
“思虑过多。”李季兰笑我,“陆羽,我倒是觉得那小二不怪,反是你奇怪了。”
“我吗?”摇了摇头,“我没有。”
“那你用一句简单的话告诉我,那人怎么就不像是个店小二了?”
“怎么说呢?”我想了想,“大抵就是跟王五之类的人完全不同吧!”
“服务的场子不一样,有所不同也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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