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茶事录·陆羽传奇》转载请注明来源:爱阅小说网aiyuexsw.com
“亏得这场子四周没有官兵,”高镖头做出了一个要慎言的手势,“否则你那些话传入圣上耳朵里还了得?你大老远而来,前程还要不要了?”
“高镖头,这些日子以来长安发生的事,我都听你手下的镖师们说了。真可惜了那女教头,就这么成了白雪皑皑的刑场上的刀下鬼。”
“你该不会想去劫法场吧?”高镖头皱眉,“万一你去了,行动失败,可是会牵连陆大人的!”
“本寨主以后是吃皇粮的人了,哪能跟皇帝对着干呢?”寨主摆了摆手,“我只恨自己没有亲眼所见那女教头的死时模样,想必要也是铿锵不屈。”
“本镖头与你一样,也是没得亲眼目睹欧阳展自裁的那一幕,但却不觉遗憾。”高镖头一摸自己腰间的佩刀,“天下之大,慷慨就义者几何?死后皆成泥土,哪管后人的议论?”
我建议道:“寨主,你与‘采风寨’的众弟兄们都已经平安达到长安,接下来,就可以带上皇榜和皇命诏书前去兵部谋差事了。”
“我等冒雪而来,反而是豪快无畏!”寨主看上去心情大好,“虽说不尽识得兵部的规矩,但也不怕从头学起,只等报国之日到来。”
我问:“如今你等在何处安置?”
“长安客栈,与高镖头手下的众位镖师一同居住。”
江南,悦来酒楼。
展副爷自我了断的消息终于传了回来,钱起闻讯后大哭。
哭罢,就叫总管事王五拿来笔墨,坐在客堂里面写诗一首:
溪上残春黄鸟稀,
辛夷花尽杏花飞。
始怜幽竹山窗下,
不改清阴待他归。【注1】
“花与鸟都无法自立于世,皆是与时沉浮之物,包括这四季常青的竹子,也只剩一片影和一副风骨来等这诗中之人了。”
刘长卿读到情深之处,不自觉连连叹息。
“听说展副爷差点要了陆羽陆大人的命!”王五惊恐道,“小的不知钱生你这四句诗要是传了出去,会不会被当作反诗来论啊?”
“我没有明着写欧阳展三个字,”钱起拿起酒壶来往嘴里猛灌几口烈酒,“这世道之上,怕是除了我没人敢给他写诗了。”
“陆大人写了一首。”王五道,“就是没能传出皇宫外头去,所以也不知道里面的内容。只是知情的人流露说,展副爷死前提及钱生你了。”
“是吗?”钱起把酒壶往桌子上一放,抓着王五的肩膀道,“他说什么了?可是有什么未尽之事要托付给我来办?”
王五喘了一口气道:“展副爷说钱生你的饯别诗写的好,只是遗憾赴长安之前没有见你一面,向你讨首佳作。”
“这有何难?”
钱起再度提笔,写下:
浮天沧海远,去世法舟轻。
惟怜一灯影,万里眼中明。【注2】
钱起转向刘长卿和李季兰,道:“只恨我如今连欧阳展的名字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提,只能拐弯抹角地来表达自己的哀思。不过也罢,有此诗对欧阳展相送,相信他的法途也不会寂寞。”
李季兰冷道:“要是陆羽有事,我定不会饶展副爷。”
“一恨归一恨。”钱起客观道,“欧阳展为名家之物而刺杀朝廷命官固然有错,但也可见其大无畏之心啊!”
“不与你提这些过往事了。”李季兰叫王五把桌上的笔墨收起,“现在江南镖局总盟会群龙无首,该有谁来主持大局?”
刘长卿道:“皇甫大人说,圣上采纳了陆羽的提议:颁旨暂停江南镖局总盟会对旗下各分号镖局的统帅权,同时下发皇饷给各分号镖局以表圣恩,来稳住人心;等到武举状元选出,就派新科状元去坐镇镖局总盟会的位置,一来好让他得到历练,二来好让他代表皇威来延续圣恩;等到各分号镖局达成一致意见,推举出来了一位三爷,就让三爷管理江南镖局的事务,武状元结束任期。”
“陆羽的谏言能得到圣上的支持,我真为他高兴!”李季兰一笑,“他的点子也当真是好,你俩想呀:各分号镖局想着伺机而动,武状元想着立功,皇帝想着树立权威,三者正好可以相互制衡。这样一来,局面就稳住了。”
“这三爷怕是没点真本事的人当不了吧?”钱起问,“进一步说,就算一个分号镖局的堂主或是镖头怀有真本事,没点拿得出手的‘见识’和‘功绩’,也不敢居高位吧?”
刘长卿看透官场规则,道:“说是说让各镖局来举荐,但是皇帝眼里要是有符合条件之人,不是也能直接任命吗?”
“陆羽不会向皇帝指名道姓地推荐可任之人的。”李季兰深信不疑道,“他自己不贪恋功名利禄,也不会仗着皇帝的信任而为朋友谋高位。”
“包括朋友主动开口有求于他,他也不答应吗?”钱起问,“在下以为,这不是原则问题,而是遵守法纪过了头,容易遭人怨恨。”
“虽说我觉得高天威高镖头是‘三爷’的有力候补,也是陆羽的好友,但是我想他不会向陆羽索要好处。”李季兰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这,才叫真朋友。”
钱起忽然问:“李姑娘觉得自己了解陆羽几分?”
李季兰却不觉得唐突,只淡笑着应道:“我给不出一个准确数字,只愿我了解的他,与他了解的我,份数能够对等。”
“如此便是至高的思悟了!”钱起佩服道,“在下以前只闻:陆羽之茶,李冶之诗,举世无双。今日再听李姑娘这一席关乎彼此的深论,更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有灵犀、安危与共’啊!”
李季兰低头转了转茶杯,垂眸凝茶道:
一处落雪两处深,还见江南江北春。
三分惦念四分真,留作天寒天暖昆。
五句相思六句斟,换得心里心外温。
九曲回肠十曲怔,恍惚弦上弦下声。
钱起和刘长卿皆对李季兰的诗作大赞。
总管事王五更是重新把笔墨给摆了回去,连声让李姑娘赐下佳作亲迹,好给“香茗酒楼”来个冬日生辉。
写罢诗作,看着王五忙活了一系列动作之后,李季兰从袖口拿出了那枚陆羽亲手做给她的山茶花发钗。
原本她是不忍看也不舍得戴的,最近却时时带在身上,似乎只有如此,才能确保陆羽在长安无事一样。
长安皇城,宫阙之内。
大刀阔斧地整顿了一番吏治和市场买卖秩序的皇帝龙颜大悦,宣我入殿去见。
我在总管大太监程公公的带领下,走进皇帝所在承天殿内书房。
“臣茶御史陆羽,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爱卿请起。”
“谢圣上。”
皇帝为我赐座,对我大嘉褒奖:“爱卿如朕的左右手,为朕除去反贼与国贼两大心头恨,且未损一兵一卒,是为上策。朕虽非高枕无忧,但也始见海晏河清,敢再立与高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并肩之志,皆是爱卿之功也。”
我深知“君王赞美之极,则臣子必有后危”的道理,故而谨慎道:“圣上明谋善断,才得今朝之大局,非臣之功。”
皇帝悦色道:“爱卿不必谦虚,君主之所以能成大业,还得是要仰仗贤臣啊!在后宫,有皇后执掌凤印端淑而治,朕可得夜时之好;在前朝,有忠臣良将文武并施,朕可听良策纳忠言。岂非两全其美,正当盛世之时?”
我在心中细致思忖,皇帝或将真心乐舒于当下欣欣向荣之象,又或将有意试探演戏于我面前,他的话的核心意思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君臣本一体,顺者昌,逆者亡,若想两两相好,彼此间就必须得当相知。
“圣上之幸,就是我等朝臣之幸。臣愿伴君侧,共看盛世。”
总管大太监程公公一挑眉,又马上装出一副和气的态度道:“陆大人真是懂得用词啊!万一把‘共看盛世’说成了‘共创盛世’,功高盖主,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对那老太监冷道:“程公公你的耳朵也好使,就怕是有时候本官没有说错话,反被你给听岔了。”
“怎么会呢?”程公公笑面以对,“谁不知道陆大人你是个忠臣呢?没准以后茶阁的荣耀都指望着你呢,咱家自然是能把你的话都听明白。”
面对我与程公公之间的对话,皇帝倒也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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