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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站或坐的人群忙忙碌碌，有人坐在轮椅上面给商品捆绑装饰，有缺了手臂的人利索地折叠纸箱，口眼歪斜的人颤颤巍巍地贴上胶纸，聋哑人给隔壁的同事打着手势。
陶心时身穿正装，低头和一位一米左右的女性说话，女性佝偻着背脊，下肢萎缩，精神状态却是极好，与陶心时沟通的时候脸上扬着恭敬感恩的笑容。
陶心时对她慰问几句，又走向下一位智力障碍员工。
原清文从走廊的另一头步行过来，这是安民旗下子公司的一个残疾人工作区。
他今天晚上的行程意外取消，下班后的时间空了出来，询问了珂希以后，得知陶心时目前在慰问企业内的残障员工。
慰问活动预计要持续到五点半，原清文倚着墙看了看手机，他扫了圈商业薇信账号，回复工作相关的信息和文档，又切到个人账号。
陶心时的朋友群总是热闹非凡，约会之后陶心时把他拉进了这个群里，但因为这群小姐少爷实在吵闹，原清文选择取消新消息提醒。
只是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原清文点了进去。
【人类迷惑行为观察室（6）】【999条新消息】
【修勾他叛逆又冷酷】：【链接】《蒋氏帝国的崩塌，资金链断裂，谁来接盘？》＠别烦我
【修勾他叛逆又冷酷】：恭喜蒋哥，得偿所愿【礼花】
原清文点进新闻看了看，蒋氏的衰落这两年早就被万众瞩目，蒋氏上下用尽浑身解数，最终还是未能扭转满是漏洞的内部管理，逃脱心怀鬼胎的多方算计。
——蒋氏在昨天宣布破产，亟待债权人申请重组。
新闻链接是纪宁之今天早上发群里的，他们这些做朋友的人，一直把蒋怀这七八年来卧薪尝胆、汲汲营营在看眼里。
如今蒋怀复仇成功，群里直接沸反盈天，信息一条接一条地刷，纷纷圈当事人表示恭喜。
只是不不知道为什么蒋怀一直保持沉默，没有在群里发声。
原清文也顺便发了个祝福，然后把手机息屏，欣赏起工作状态的男朋友。
通过半透明的玻璃墙，能看到陶心时关切而亲近地和每一个员工聊天，身边的高管对陶心时讲解着这些员工的经历和障碍，旁边是秘书小齐举着手机摄影。
不大不小的房间，仿佛是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面满是各种缺陷的身躯，各种缺憾的人生，却富有异常丰沛的生命力。
最后所有人聚在一起拍了张怪异却欢乐的大合照，陶心时步伐沉沉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看到原清文，眼里亮了亮：“清文，你来多久了？”
原清文看着他略带倦色的脸庞，忍住抚摸他的冲动，柔声说：“就一会，饿了么？先去吃饭？”
陶心时在公司时尤其注意分寸，只和原清文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亲昵地笑笑：“嗯嗯，去园区食堂吃饭吧，七点的时候小齐还要接我回公司。”
原清文手指拈了拈，轻拍了下他的手臂：“走吧，晚点陪你一起去公司。”
园区的食堂人群熙攘，陶心时的秘书小齐去休息了，他和原清文自食其力地从快捷通道打了饭，往来有不少人认出了陶心时，向他问好。
很快两人就端着餐盘，坐在vip室里用餐。
说是vip室，也就是椅子稍微舒服一点，隔了个密闭空间出来。
陶心时闷头吃着饭，佝着背脑袋耷拉下来，神色蔫蔫的。
他通常下班以后也是这样的状态，甚至状态比现在更差，只是原清文觉得小少爷似乎又和平时不太一样。
原清文向陶心时凑近一点，摸了摸他的后颈，柔声问：“累？还是心情不好？”
陶心时仔细感受了一下，长叹一口气：“……都有吧？”他嘟嘟囔囔地吐槽，“反正我每天都很累……”
陶心时用筷子戳了几下米饭，有些感慨：“我去看过很多车间，里面永远忙忙碌碌的，每个人都高速运转。这个车间没效率也很乱，甚至不能说是车间，但里面有那么多残疾人……”
他看着原清文，说着自己从高管那里听来的解说：“我有点难过，原来在国内每16个人里就有一个残疾人，只是我们在路上从来看不到他们。”
像陶心时这样锦衣玉食的小少爷，本应该对这些人毫无共情的。
可陶心时对于弱小的群体的怜爱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特性，不论是对朋友还是对陌生人。
原清文轻轻地叹气，目光变得柔软，像在看一个洋娃娃，或者一朵洁白的云。
他揉了揉陶心时的头发，陶心时顺从地顶着原清文的手掌，嘴里小声地说：“他们身体上有各种各样的痛苦，但都在认真努力的工作……好像只要有了一份工作就开心满足了，我能感觉到他们工作时候是发自内心很快乐的。”
陶心时垂着眼帘，语气沮丧：“我和他们比起来真的就是废人，我……都不喜欢工作。”
手心下的人好像一下子就被团团黑气笼罩住了，原清文的手颤了颤，慢慢下滑，抚着陶心时的脸和他对视：“你不用和别人比较，如果这份工作对你来说是痛苦的……”他语气平缓，温温柔柔地哄着，“你就辞职回家，你可以找一份喜欢的工作，或者就在家里捏土。”
陶心时捏紧了筷子，像是突然紧绷了一下：“也……也没有全是痛苦！”
他咬着筷子尾端，有点艰难地描述自己的感受：“……其实你之前说的满足感我有时候也能感觉到，企划成功，业绩上涨的时候，下属们都很开心的样子，我会觉得我还算挺有用的吧？至少可以做出正确的决策？”
陶心时皱着眉，有些紧张地看向自己的恋人，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需要得到肯定：“特别是今天，我逛了残疾人车间，想到原来我给这么多需要帮助的人提供了保障，即使为了他们，我也得努力工作。”
原清文的目光变得更加柔软，他实在拿陶心时没办法，好像这个人含着会化了，捧着又怕他摔了，但他自己还要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原清文捧着陶心时的脸，与他额头相贴：“小傻瓜。”
陶心时疑惑地看着原清文，眼睛抬得高高的，都快变成斗鸡眼。
原清文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像大提琴一般缓缓流淌：“你真的很厉害，又聪明，又善良……”他展颜一笑，“又傻乎乎的。”
陶心时一时分不清原清文是不是在阴阳怪气，他鼓着脸：“我怀疑你在骂我，但我没有证据。”
原清文闷闷地笑着，后撤一点，面带笑意地看着陶心时：“我是觉得你招人疼，我支持你的每个决定，如果工作开心就工作，如果不开心想回家……”他认认真真地补充，“我永远都在家里等你。”
眼前的漂亮恋人神色温柔，蕴含着无限的包容，陶心时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
他感觉脸上有点热，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知道……我会想一下的……”他看了一下四周，再仔细观察了一下监控是不是在运作，最后亲了一下原清文的侧脸，“你真好。”
原清文也吻了吻陶心时的侧脸：“快吃饭，等下冷了。”
陶心时像是被原清文的吻注入了活力，愉快地扒起饭来。
原清文把陶心时盘子里的带鱼拿过来，仔仔细细挑了刺，把肉放回去：“小欧之前推荐你去参加手办原型大赛，你决定要去了吗？”
陶心时说起喜欢的话题，语气都飞扬了起来，他把鱼肉塞进嘴里，高兴地说：“嗯！我打算试试看！就当技术交流，而且小欧他们也会指导我。”他顿了顿，语气弱了点，但依然很雀跃，“不过第一次做原创作品，发现真的好难呀。”
原清文问他：“有什么头绪吗？”
陶心时摇摇头：“没有……完全想不到要做什么。”他眼睛突然一亮，“要不还是把你的形象做个二创？”
原清文：……
陶心时看了他强颜欢笑的表情，嘟起嘴巴：“好吧，你看起来不太乐意……那你有什么想我做的东西吗？一些怀念的东西啊，或者在意的东西，我看看能不能融点灵感出来。”
原清文想了想：“……倒是有一样东西，看看能不能给你点灵感。”
陶心时的眼神一下子充满了期待，原清文从身后橱柜上拿了纸笔，放在两人中间，不太娴熟地画起来。
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人，脑袋是三角形的，身体是长方形，手脚就是四条线，脸上是两个圆点和一条横线。
一个矮矮圆圆的小人，头顶上有一颗五角星，身体全都由大大小小的圆圈组成，像一个简化版的米其林轮胎小人。
原清文放下笔：“大概是这样的吧。”
陶心时凑近一点，仔仔细细看了又看，表情古怪：“……这是大头儿子小头爸爸？”
原清文：……
原清文承认他的画工确实很差，他用笔戳着画完的两个简笔画小人，语气温柔：“这是我做的梦，这个是我，这个是你。”
陶心时看着两个小人的眼神立刻变了，亮晶晶的满是好奇：“你这么瘦？这么高？那我为什么这么矮，还很胖……”他抬起头问原清文，“我们在梦里都做了什么啊？”
原清文握着笔，想画楼梯又画不来，在纸上画了一串弹簧：“爬楼梯，我们沿着一个旋转楼梯一直爬。”
他又在弹簧上面画了几道射线，语调悠远：“最上面有光，我们一直在楼梯上爬，找上面的光。”
陶心时已经完全被原清文讲述的梦境吸引了注意力，连长得像弹簧的楼梯都有了几分梦幻色彩，他追问：“找到了吗？”
原清文轻声笑道：“我经常做这个梦，暂时还没找到，但我觉得总会找到的。”
陶心时声音也跟着轻轻的，像要陪原清文回到这个梦里：“好浪漫啊，那梦里还有别人吗？”
原清文摇了摇头：“没有别人了，就我们两个，一直走。刚开始只有我一个人，衣服上破破烂烂的，都是洞。”
原清文画了一串散乱的曲线在“小头爸爸”身上，本来就歪歪扭扭的高个小人直接被杂线淹没。
原清文声音柔柔的，有些怜爱地说：“然后我遇到你了，你坐在一个王座上面，身上有很多很多玩具珠宝。”
原清文捏着笔，画了一堆五角星，三角，圆形，把小矮子全部填满，还在小人头顶的星星上面叠着画了个王冠。
陶心时的脸直接皱成一团：“这是什么暴发户穿搭？这……这么满吗？”他戳戳原清文的手背，“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在炫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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