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苏小花刚靠近县医院就开始拨铃。
到了跟前，果然看见门卫小屋的窗户开着。
苏小花把头伸进去，看见大爷在蹲着洗脸。
“大爷，开门让我进去呗，给您送早饭来了。”苏小花摇摇手里的小包袱，语调上挑，很是欢快。
窗户是平推的，朝路边开。
门卫小屋的门，却在医院里面。
得先进医院大门，才能进门卫室小门。
刘城明明刚擦干脸，不敢置信地往窗口一望，再望，再擦遍脸，眼没花，只是昨个那小丫头来送饭了。
刘诚把毛巾扔盆里，往窗边走，笑呵呵地伸手把苏小花的头摁出去，摆手让苏小花把早饭放他手里。
意思很明显，人不用进来，给饭就行。
苏小花低头解开包袱，把里面俩铝饭盒往大爷手心一放，调皮地说：“您颠颠，够不够。”
刘城又伸出一只手，俩只手托着，还真有模有样地摇晃了晃饭盒，没真敢往上抛，要是把里面东西撒了，那可是粮食。
糟蹋粮食，得遭天谴。
“还行吧，勉勉强强。”
说落，俩只手同时收回，把饭盒放靠墙的长桌上。
大爷嘴巴很矜持，动作很诚实，眼睛有些迫不及待，打开饭盒看到里面真的是稀饭咸菜馒头，拿起大白馒头咬一口，甜的。夹一口咸菜，被热油泼过，真香。
“说吧，找我啥事。”无亲无故的，给他送饭，定是有事相求。白瞎了他昨个还把这丫头当大手大脚的败家子，那么大把炒花生说给就给。
原来那把花生是探路石，今早的饭就是明晃晃的贿赂。
只要这丫头所求之事不过分，他不介意行个方便。
没想到他一看门的，有天还能吃到孝敬饭。可见，他这岗位还是挺有用的。
“您开门让我进去唠呗，咱俩隔着窗户，我弯腰，您伸脖，咱俩都难受。”苏小花把头钻进来，指指大门。
刘城咬着馒头，扭头看墙上的挂钟，回过头，语气淡淡地回：“还有五分钟，你在外边再等会儿。”
“大爷，您可真按事说。”
“谢谢夸奖。”刘城权当没听懂小丫头的打趣。
“大爷，您这白天晚上都值班，真辛苦，工资肯定有三十多。”还有五分钟，苏小花懒得把头再伸回去，大爷看她难受，也许能早点开门。
“这活谁都能干，三十？二十不到。”刘城说得无奈又认命。
苏小花一听这语气，有戏，“大爷，我有办法能让您多挣点钱。”
刘城眼睛一亮，又暗下去，“投机倒把的事我不干。”
“咱俩一老一小，干投机倒把根本跑不过那些红袖章，您看我有那么傻吗？”
刘城一想，也是。
“那你说怎么挣钱？”他怎么不知道除了投机倒把和上班，还能去哪挣钱。
苏小花再次指了指大门，“挣钱的事，不能让外人听了去。”大门边已等了几个准备进去看病或探病的。
刘城叹气，“等着。”
“哎！”苏小花应得清脆，立马把头缩回去。
等被大爷领进门卫室，一看墙上的挂钟，还差俩分钟才七点半。
“大爷，您头一回早开门啊。”苏小花说得得意。
刘城重重嗯了一声，扯了把椅子让小花坐，他则坐到窗口桌边继续吃饭。
苏小花拉着凳子，凑近了些，坐下，才小声开口，“大爷，咱医院有几个护工？”
刘城不假思索，直接答：“六个。”看门五年，这些，他熟。但他不明白苏小花问这干嘛。
“
“忙得过来吗？”苏小花问。
“忙得过来啊，一般人家谁请护工，除非全家都没空，或者病人拉屎拉尿，家属怕脏怕累，就让护工干这活。干嘛你想花钱进医院当护工啊？”一般干这活的都是四五十岁的。
“我当媒婆挺好，挣钱还自由，是帮别人问的。”苏小花语调轻松。
刘诚瞳孔突然放大，“你十八了？”
苏小花点头。
“你是花媒婆。”
苏小花再轻点头。
刘诚长哦一声，压住惊讶，他以为花媒婆是那种少年老成，长相也偏老，说话油滑的，没想到在县城小有名气的花媒婆，竟是个打眼一瞧，让人毫无防备的圆脸丫头，嫩生生的，他还以为这丫头十六呢。
苏小花见大爷在发呆，主动出声，接着问道：“大爷，医院给护工发工资，是什么算的？”
“哦，哪个，病人请护工，一个白班，给医院八毛，夜班九毛，医院和护工对半分，要个今个没活，护工就没钱，护工没编制，算临时工。”
和苏小花想得差不多。
“大爷，您有办法和病人家属搭上话不？”
刘城看苏小花问得严肃，稍作思考才点头。
“医院里的清洁工啊，护士啊，他们能和病人家属搭上话，我和他们熟，能让他们帮忙传话。”
苏小花重重点头，她以为大爷还需要她引导，才能顺过劲。
大爷就是大爷，岁数不是白长的。
“里面有信得过的不？”
“我亲妹子是二楼的清洁工，二楼可是干部病房。”
苏小花重重点头，天时地利人和凑齐了，要是事没被她促成，她自己都鄙视自己。
“大姑在医院当清洁工，每个月到手也就十几块吧，家里是不是有小子姑娘正等着结婚用钱呢。家里是不是有孙子孙女等着奶奶给买糖，好跑出去跟小伙伴们炫呢。”
听见苏小花喊大姑，刘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喊得是他妹子。
小花不亏是干媒婆的，这攀亲戚的速度，比小汽车过马路都快。
小花说的这些，哪个当爹当娘当爷奶的听了，不得一拍大腿，冒险也得挣钱。
这小嘴叭叭的，像生来专门用来忽悠人。
“说吧，到底要怎么挣钱，怎么分活。”刘城的好奇心一直被吊着，不上不下，难受得很。
“我刚说得那些话，是想让您带给我姑的，不是啰嗦给您听的。”苏小花赶紧澄清，要不就成了她另类指桑骂槐，敲打大爷了。
大爷根本不用忽悠了，提到挣钱双眼自动发光。
“好好好，帮你带话，快接着说。”
这不耐烦的语气，苏小花觉得她要是再不点明，大爷会上巴掌扇她背。
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说她本来就没打算拖，“咱让大姑在前方打听谁家想请护工，您就是送信员，我路过时，您把消息告诉我。我带更能干更贴心的婶子来医院让主家试用。无论白班夜班，咱比医院收费都便宜俩毛，每个班次，我一毛，您和大姑各一毛，剩下的让干活的婶子挣。”
刘城想了想，觉得可行，就说是亲戚帮忙照顾就行。
但他好奇，“你干媒婆比这挣得多吧。”这费劲巴拉的，他们这领死工资的上班时顺手做做，多挣五毛一块的，当然划算，但对小花来说，不值当啊。
“我这人就是好心，想给我们屯里生活困难的婶子大娘们找个挣钱的门路。”苏小花说得真诚。
刘城也觉得小花像有这份热心的，这丫头眼睛透，心眼不差。
苏小花当然不会说，她想干这事的初衷是为了报复。
那护工骂她是乡下人，不讲究，那她就真干点不讲究的事，气死那护工。
撬她墙角，让她喝西北风。
事谈妥了，苏小花就准备撤。
今个好多事要忙呢。
给大爷留了把花生，苏小花就走了。
饭盒和包袱什么的，先放这，等晚上来接娘和小妹回家再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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