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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厚厚的脂粉下未能掩盖住皱纹，一看便知年纪不小了。却是穿着艳丽的长裙，笑容妩媚，腰肢款摆，吸引了街边所有男人的目光。
夏花手里正挎着一只竹篮，正认真挑选案板上的肉，和老板讨价还价，春花却是一眼看到了元良良。
元良良冲她们挥手，夏花付了钱，将肉装进篮子里，抬头也看到了她。刚要快走几步迎上去，被春花一把抓住。
春花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拉着夏花闪到一边，低头狂走。
“诶？夏花？春花！！”元良良是叫都叫不住她们。
她纳闷。
陛下目光冷然瞥了眼两条背影，问：“她们是谁？”
元良良瞧见陛下眼里的嫌恶，猛然反应过来。夏花她们之所以不和她打招呼，是不想让陛下误会，让她为难吧？
要是春花夏花真的跑上来说话，她怕是还要让她们少废话赶紧走，或者装作跟她们不熟。可眼下，元良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时候有好几回，她翻墙出去混吃混喝，没有人愿意收留她吃饭，只有凤满楼。
那时候她人小，不知道凤满楼干的勾当，单纯以为饭馆子。等长大些，知道了，她虽诧异，但四大花魁对她太好，她也照常找她们玩。
后来四大花魁说不想技艺失传教她跳舞，她心里打定主意要是她们提出让她留在凤满楼，她是铁定要拒绝的。只是一直到她离开临沅县，四大花魁至始至终没提过要她跟她们干的话。
元良良看着春花夏花背影，眼睛有些湿润：“她们是凤满楼的花魁，是我很要好的朋友。”
...
春花夏花前脚回到凤满楼，元良良后脚就到。
“银子，春花回来没？”她问在门口扫地的银子。
银子指手画脚示意二楼。
站在元良良身后的陛下瞥一眼奋力扫地的银子，再瞧一眼冷清的凤满楼，心里有了计较。满脸痦子的哑巴妓子都要，难怪没生意。
正在二楼帮着元宝摘菜的春花听到说话声，扔下菜叶，一脸恨铁不成钢骂：“她也不怕她相公休了她，过来干嘛？”
留陛下在大堂干站着，她拎着裙摆“蹬蹬蹬”跑上二楼，在楼梯口和两手叉腰的春花撞上。
春花：“这里不欢迎女客，快走！”
下一刻，元良良抱住了她，春花怒容有些绷不住：“我……我不喜欢女的抱我……”
元良良松开她后，又得意说：“那天你说过什么你不会忘了吧？你说我相公肯定不会来接我的，我说肯定会。怕你不信，这不带他过来给你瞧瞧。”
她冲春花身后喊：“夏花冬花，人呢，快出来！有客到！”
站在楼下的陛下和一众护卫：“……”
元良良当着花魁们介绍陛下：“这是我相公，姓齐。你们瞧他，这周身的气派也知道，他在京都城有些脸的。”
转头又给陛下介绍：“这是夏花，这是冬花，这位最会打扮的是春花。”
春花知道她说的是反话，掐她。
元良良捂着被掐疼的手臂，躲到夏花身边继续说：“这是元宝，那是银子，那是珍珠，那角落的是玉石……”
怎么都是值钱的？陛下无语了。
但陛下也发现了不对劲。怎么这里的妓子都不是正常人？
那叫元宝的貌似是个侏儒。
那个珍珠的头发呢？
玉石的脸怎么是歪的？难怪喜欢躲在角落。
花魁也太丑太老了点。这能叫花魁吗？这不半老徐娘嘛。
陛下决定给贵妃面子，将疑惑埋藏在心里，打死不说。
回去后陛下才在贵妃的絮叨中得知了真相。
十几二十年前的凤满楼还是有老鸨的，由于地方太偏，有钱人又太少，老鸨就想关门大吉。四大花魁无处可去，就凑凑钱把凤满楼给盘了下来。
眼看着没有出头之日，凤满楼其他姑娘要么用自己多年攒下的积蓄赎了身，要么被怡红院挖了去。而四大花魁的年纪也越来越大，自此生意越来越差。
四大花魁想着，皮肉生意做不下去，那不如开个饭馆子吧。开饭馆子总要雇人烧饭刷碗，然后就有了元宝，银子，珍珠，玉石……
后来饭馆子也没能做下去，毕竟正常人谁会去勾栏院吃饭。
再后来，为了糊口，为了养活凤满楼的残兵剩将，四大花魁有活就干。什么绣花织布，什么做美容膏，还有开荒种地，她们都不在话下。当然主要干活的还是元宝她们。
眼下的陛下，还当四大花魁善心大发，收留的元宝她们。陛下顿时收敛了脸上的随意，肃然起敬拱手道：“各位……姐姐好，在下这厢有礼。”
陛下都作揖了，陛下身后的幺平他们自是跟着作揖行礼：“各位姐姐好！”
别说，气势还挺足。
吓得花魁她们震惊当场，春花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元良良看得也很欣慰。她以为陛下是不喜她们的，过来时她也解释了，但陛下的脸色就没软和下来过。她一路忐忑，和陛下商量，他能不能不说话。见到陛下勉强点头，她才踏入的凤满楼。
没想到陛下这般配合。果然是愿与她生死相随的相公。她心下发誓以后定会更疼他的。
元宝偷偷问元良良，她相公爱吃啥，花魁们决定留他们吃饭。
元良良回：“有啥吃啥。什么炒土豆，烩大白菜都成。”
元宝觉得她没把自己当朋友，立即表示不信任。
元良良只好转头问陛下。
陛下：“炒土豆挺好的。”
元良良给她一个“看吧，我没骗你吧”的眼神。
元宝瞪大眼：“当官的都吃素？”
元良良：“这不节省朝廷开支。”
偷听她们小话的春花嫌弃说：“那你怎么不吃素？”
元良良：“奴家身子弱，没办法。”
元宝带着银子几个下去烧火做饭了。
二楼厅中的大圆桌上了茶和点心。元良良给陛下拿了块糕点，和花魁们聊天。
只是花魁们有些放不开，毕竟凤满楼好些年没见过男人了。尤其眼前的人还不普通。
陛下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尤其面前的还都是女人，还都是不一般的女人。陛下也颇为不自在。
要平时她和四大花魁说话那都是荤素不忌的，多了个相公，就不能放肆。元良良贴心冲陛下道：“后院有果树和菜地，不如让幺平陪着去瞧瞧吧？”
“也好。”陛下利落起身，冲花魁们一拱手，就往楼梯间去。
只剩她们几个女人，元良良和花魁们都喜笑颜开。
花魁们一人一嘴问她相公怎么会来，她什么时候会走，听到元良良解释，又说暂时不走，要把孩子生在此地。花魁们都很高兴。
春花：“反正你那男的也不介意，反正你也没其他地方可去，无聊的话就过来找我们。”
元良良没好气回她：“知道了。”
夏花问：“元家人打算拿你换聘礼，你相公知道吗？”
说起这个，元良良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从元家人招待施家和钱家嬷嬷，她使用诡计把嬷嬷吓走说起，一直说到金昌不打招呼登门，而秦氏郝氏更不打招呼直接和金昌议定。
“你们说气不气人？”元良良忍不住说起金昌的小话，“从前我一直把他当做我唯一的兄长，现在才知道他竟是这种人。他变得我都要想不起来他从前是什么样子了。要不是我相公刚好找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夏花跟着她一起数落金昌：“真没看出来他是这种人。”
“就算你相公不来，金昌也不至于会对你做什么吧。”春花来了句。
元良良瞪眼，脸上写着“你竟然帮着外人说话，不帮我”，随即，她开始大吐特吐金昌的过分来。像什么明知道她嫁人了，还几次三番来找她，给他安排地方住，不打招呼就走人，还说他像鸵鸟，宁愿当乞丐也不想办法回家。
春花欲言又止。
元良良看她憋了屎一般的脸：“有话就说，我虽然是官夫人，但我还跟从前一样，也不用这么怕我。”
春花鼻孔喷火：“不过是个小妾，老娘才不把你当回事。我是想告诉你，你离开后两年，金昌他……”
“春儿！”冬花打断她。
春花瞪了冬花一眼：“这事要不说出来我心里难受，再说这事也是事实。”
春花没再犹豫：“金昌当年是为了去找你，才一直没回来的。他娘包括村里都当他死了。”
一时厅内有些安静。
过了许久，元良良梗着嗓子问：“他……他不是为了上京赶考吗？”
“当然不是，他乡试都考了好几年，哪有资格上京去。那是他骗他娘的。”
“金昌是为了你才变成今天这样的，不过是他咎由自取，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元良良走出凤满楼时脑袋都是晕的。在鹭岛时，他告诉她是因为上京赶考才被人贩子盯上，又沦落为乞丐的。要是春花说的是事实，那她罪孽岂不是大了？
一直回到院里，她还在恍惚。
元良良忽然想起了很久远的一些事。
有一回她和金昌去偷村里黄大婶家的枣，黄大婶发现后，跑出来赶他们，又冲着隔壁金昌家嚷嚷：“金昌娘，你儿子还管不管了？多好一孩子，小时候先生还夸神童呢，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你就任凭他被那丫头带坏？”
那时候她听到这话不以为然，如今想来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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