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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昭被他搞得乱七八糟的。
等她冷静下来,发觉干燥的脸颊还残留一点被男孩子的指尖揉过的触感,他捏得很轻,不疼,只在她脸上用了几秒的力。
像一块海绵被按扁,要慢腾腾地过好久,才能恢复原状。
塌陷下去的不是脸颊,也许是别的地方。
家里人都到齐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弟弟。
周家人很亲切,每个都面善。
周维扬的爸爸叫周赞,出入官场,气质仍然温和儒雅,不沾丝毫酒肉气,对棠昭也客气周到,工作一天,在家里人的餐桌上,可以不拘谨地任由疲惫流露。
围桌坐下,棠昭后知后觉地用指腹点了点他碰过的地方,低低地问他:“周维扬,你刚刚为什么捏我的脸啊。”
围巾被他工整地叠放回手提袋里,挂在了棠昭的椅子上。
周维扬靠在她旁边的椅子上:“那你在车上摸我又算怎么回事,不如你先解释解释。”
摸……摸他?
棠昭满脸莫名其妙,懵懵地看着他。
她摸他什么了?
哦,好像是刚才戴围巾的时候碰了一下他的喉结。
那叫摸啊?他也真能信口雌黄。
棠昭说:“我是不小心的,你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
周维扬一笑,欠欠地啊了声:“你不早说,我以为你吃我豆腐呢。”
棠昭没有说话,她看向餐桌下面自己的手,右手无名指的第二根关节,刚才就是这里碰到的他。
险些都要忘记那一丁点暖热坚硬的感觉,被他一说,手上好像又落了个火星子,猛烈一烫,指骨快被点燃了。
对异性的探索还在初始阶段的时候,细枝末节都会被放大,在记忆里蔓延很久。
好神奇。
棠昭在低眸思考这些奇怪的问题时,周维扬也打量着她。
她低头时显得睫毛很浓,盖住漂亮的眼睛,鼻梁的线条恰到好处,堪称完美,应该挺受镜头青睐的。
棠昭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不止喜怒,她的委屈、别扭、失落、害羞,统统形于色。
嘴角轻轻抿直的时候,是感到紧张、或者困惑压抑。
困惑什么呢?
“这么计较,让你捏回来就是了。”
棠昭看向他,她知道周维扬在戏弄她呢,不过在他刻意凑过来表示大度让她捏的时候,那一刻还真的没忍住伸了手。
在她手腕将抬未抬的一瞬——
“喝什么?”周泊谦一手按着一个脑袋。
周维扬差点炸毛,飞快把周泊谦的手推搡开了。
棠昭说:“我想喝可乐。”
周泊谦去帮她拿可乐。
周维扬看了眼围巾的手提袋,冲着周泊谦抬了抬下巴,嘴角带点戏弄的坏笑:“送啊你。”
棠昭哑然,她是真的搞不清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这是给你的,不是给他的!
没说出口的愤怒变成动作,棠昭气急败坏地想踩他,在桌子底下,她腿一抬,还没扎实地踩到。
嗙,鞋尖重重地撞上他小腿。
周维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靠。”
他看一眼被她踢中的地方,确认自己的裤子没有脏。
棠昭也慌了下,她看见周维扬皱了眉,意识到自己做过分了,正要道声歉,那头的周延生敏锐地发现他们这里微妙的不对劲,冲他说:“周维扬,你坐我旁边来。”
周维扬二话没说就起了身。
正好周泊谦过来,坐了他空下的位置。
棠昭悄悄地看了眼周维扬,她是假生气,他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周泊谦又揉了揉棠昭的脑袋,问句:“怎么闷闷不乐的?”
棠昭还看着周维扬的方向,他没给她眼神,她又看看被周泊谦端过来的可乐,她摇了摇头,只说了句:“没有,谢谢哥哥。”
周家的家庭氛围很好,没有虚与委蛇和场面话,想说什么就说,不想喝酒就不喝。
江敏说起一件兄弟两个小时候的事情。
有一回过年,周延生给两个小孩布置作业,各发了个dv让他们拍个新年短片,泊谦拍的中规中矩,鞭炮,雪人,拍家里人写春联,年味很足。
周维扬拍了条狗,他给狗穿新衣穿新鞋,还带狗去拜年,还让狗学恭喜发财。
毛病么这不是?
家里人都说让你认真拍过年呢,怎么能这么吊儿郎当!
周维扬理直气壮:拍狗怎么了,只许你过年,不许狗过年?
最后,冲他这态度,周延生就气得给他的作业挂了个大零蛋。
棠昭能听出家里人对周泊谦的骄傲与器重。对周维扬呢,只有破罐破摔的无奈,连在餐桌上都是对周泊谦的未来筹谋得更多些。
棠昭心里觉得,如果她做家长,应该也会更加偏爱周泊谦这样的孩子。有礼,谦逊,很懂人情世故,即便有些时候四四方方,不够圆滑,但在他发展的领域里,这样的心性也不失为一种可贵。
周维扬心宽,无所谓家里人怎么看他损他,他都能充耳不闻。
饭局结束,江敏指挥了一下:“泊谦,你把弟弟妹妹送回去,爷爷奶奶坐我们的车。你车子开慢点啊,注意安全,路上可能结冰。”
周泊谦比了个ok的手势。
棠昭默默地跟在周维扬身后。
她过去,轻轻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周维扬,对不起……”
周维扬没留神她,拿着手机看天气预报呢,正要问句对不起什么,忽的想起刚才那一出,其实他的脾气早就消了,眼下看她怪可怜的,他就很想拿乔。
“棠昭,我记住你了。”
“你还是第一个敢踹我的人。”
棠昭看他那骄矜又冷酷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说出“你死定了”。
她慌忙说:“那你、那你还是不要记住我好了。”
女孩子的手指还攥着他的衣袖,小声地说着:“我不是故意要踢你的,我刚才就是有点生气,就冲动了。”
周维扬有点想笑,但拿乔呢,也还是得演一演:“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她低着头:“我就是不喜欢你说我和泊谦哥哥。”
出于羞赧,羞愧,并不想听他怎么回答这句话,棠昭将手提袋一把挂在他的手腕上,声音软软地说着:“总之这个围巾是给你的,不许你给别人,也不要再开那种玩笑了。”
周泊谦正好过来,插了句嘴:“什么玩笑?”
棠昭闷头走到前面去了。
周维扬掂了掂手里的袋子,心情不错地一笑:“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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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周泊谦跟周维扬说了件事,他说明天昭昭要拍最后一场戏,拍完就杀青了,你也一块儿去吧。
周维扬想都没想,语气坚决:“不去。”
“爷爷想让你去,要么你就躲在外面别回家,”周泊谦笑了下,“不然他会想法设法把你抓回去。”
默了默,周维扬问:“在哪儿拍?”
周泊谦:“故宫。”
他又安静了会儿。
周泊谦调侃了句:“别把主意闷在心里,说出来我好帮你出谋划策啊。”
周维扬说:“我就非去不可是吗?”
“你怎么总对家里那么多的意见,我也是这么长大的。”
他含讽刺的笑,应一声:“所以我也想知道啊,你不累吗?”
周泊谦说:“爷爷也是为你好。”
周维扬看他,沉吟少顷:“咱俩不是穿一条裤子的吗,你应该跟我同仇敌忾,明天给我打掩护吧。”
周泊谦果断拒绝:“没有什么应不应该。”
棠昭在旁边假装休息,其实一直安静地听着。
周延生有点过于担心他孙子了。
长孙还行,从小不用人操心,小孙子呢,太纨绔,离经叛道,也不知道要浑到哪一天。
愁啊,怎么能不愁?
所以他就想趁着自己还能拍、还能讲,常常把周维扬带在身边,想教他掌镜。
可是周维扬不喜欢。
他没当导演这事,倒不是说真的没多大艺术造诣,有一个重要原因,他很烦有些没天分还摆架子的演员,没耐心调.教这类人,一场戏拍个一遍两遍过不了还成,三遍四遍还演不好就烦了,十遍八遍还在那打太极的话,他想把人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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