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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4
人生难的，不是对抗外界，而是对抗自己。
更难的，不是了解外面的世界，而是认清内在的自我。
我后来发现，其实我一直到三十多岁，都还是被囚禁在这个困境中。
我以为很多事情我经历了、懂了，我就可以解决得得心应手了。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有些事情我可以处理得很好——比如我的学业。
但有些事情，我始终没能学会如何妥善去应对。
比如，我跟卓凡的关系。
尽管不想承认，但那段失败的初恋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卓越彻底打碎了我的骄傲，让我意识到，我和我的感情都没那么有价值。
我并非要指责卓越，但他确实颠覆了我在很多事情上的认知。
如此想来，十七八岁的我，还挺脆弱的。
我不避讳承认自己的错误，那毕竟是我真实的人生。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面对卓凡的时候，我经常会觉得不知所措。
尽管我不停地说很多事情上我已经明白要“活在当下”，我也尽量让自己不再总是回避一些问题，可所有的理智到了卓凡面前，都被击得粉碎，我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心虚。
后来我也检讨过自己，这种懦弱的性格实在惹人讨厌，但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在他面前，我好像得了失语症。
我很怕我说多了或者说错了。
因为卓凡那脾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尥蹶子，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很在意他了。
至少，我不想真的惹他不高兴。
我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大部分时间我都过得很矛盾。
一方面，我想尽快去北京，去看看我迟到了一年的大学校园。
而另一方面，我又没那么想走。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终于说服我妈先给我爸买了一块墓，她的状态也终于开始慢慢恢复了。
在为我爸挑选墓地的时候，我妈说：“你一直都在怪自己吧？”
墓园很安静，安静到好像阳光都有了声音，细不可闻却被我听到了。
我没出声，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我们为我爸选好的“新住处”。
“这一年你是怎么过的，妈都知道。”她说，“你从来都喜欢把事放心里，咱们家人都这样。”
我低下头，看地上石缝里冒出来的草。
“一年了，咱们娘俩好像从来没好好聊过关于你爸的事，不敢提，想都不敢想。”
我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
我看到她的眼泪，听见她在啜泣。
我蹲下来，抱着膝盖，看着尚未移入骨灰的空墓，觉得嗓子眼发紧。
“整整一年，妈没关心过你，都靠你自己熬着。”我妈说，“有时候想想，也挺对不住你的。”
我仰头看她，阳光晃了我的眼睛。
“妈，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我一年多以前就该说了。
后来墓碑刻好，我爸终于入土为安。
我在墓园守了三天，跪得膝盖破了，磕头磕得额头流了血。
我哭了很多次，也喝了很多酒，跟我爸说了很多心里话。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原谅我，一年来，我每次到殡仪馆看他，都只敢躲在灵堂外面，到现在，我终于能鼓起勇气面对他了。
那个夏天我频繁往墓园跑，有一次路上竟然遇见了卓凡，这小子跟了我一路。
一开始我假装不知道，后来演不下去，带着他一起去和我爸坐了会儿。
虽然卓凡平时满嘴跑火车，但在墓园的时候，他乖巧得像一只小狗。
他紧跟着我，来到我爸墓前时，非常紧张，把“手足无措”都写在了脸上。
他傻乎乎地跟我爸摆手：“叔叔好。”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天阳光很好，我们一左一右坐在我爸墓边。
卓凡说：“等你去北京了，我每周替你来和叔叔聊天吧。”
那一刻，我被卓凡的善良击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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