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临近下值,御史中丞突然找到崔恒,说有要事与他相商。
见中丞神色严肃,崔恒知晓事情不简单,整理好跟前的案卷后,起身随他往谈话的密间走。
等崔恒随中丞推门而入,却发现里面早有几位大人在等着他们。
崔恒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恭声同各位老大人打招呼。
原来是官家年后想去泰州祭天,几位大人遂相邀明日卯时正在宫中长新阁外私谏劝阻。
回家后崔恒心中总觉有些不安,便与姜蓉讨论此事。
这么多重臣一同相邀崔恒进谏,这事情定然不简单。
若是没陷阱,崔恒能得这样多的肱骨重臣器重,那自然是好事。
若是有陷阱,崔恒已在重重强压之下写好奏折,又有顶头上司命令相挟,他早已退无可退,只能迎难而上。
现下崔恒只能谨慎行事,看能否逃过一劫。
于是姜蓉温声劝慰他切不可气满志骄,行事务必以谨慎小心为上,否则惹了官家不喜,两头不讨好。
听完姜蓉的分析,崔恒觉得有理。这件事,他实在是避无可避。
崔恒看了眼正在侃侃而谈的夫人,神思却游离起来。
她乌黑的长发正柔顺地贴在脸侧,乌压压的发髻则散乱于枕间,发丝凌乱又自然,眉眼间洋溢着自信的光芒。
这时候的她,不再逐利,狡黠;也不再伪装贤惠,得体;
仿佛褪下了一切的伪装与防备,只剩那个最本真、纯粹的自己。
黑暗中,崔恒压制住嘴角的笑容,一只手轻轻揽住她的后背,两人相拥而眠。
思及昨日种种,崔恒怎么也没想到,说好的一起进谏,结果去到现场的人仅他和何御史。
而他提前写好的奏折,早已先他一步到了官家案上。
那些老臣拿自己的声名做饵,请他入瓮,他无处可逃。
昨日的温情脉脉仿佛还在眼前,望着笔下的这封书,崔恒实在是有些难以动笔。
他将作废的纸张揉成一团,直接丢进渣斗,深吸一口气后终是下定决心提笔。
“你这是何意?”
姜蓉看着眼前的这封和离书,不明白崔恒是想要闹哪样?
崔恒垂首敛目,神情冷清:“是我对不住你,你现在也没有孩子,正好及时抽身离去。”
说罢,崔恒不再看她,转身又从匣子里拿出一沓纸。这是之前两人冷战时他所备,没成想现在派上了用场。
“这几张契纸和交子,你自己收好,切记不要给别人知道。你带着它们离开崔家,也能安稳度日。”
姜蓉看了下这些地契上面的地址,公中没有在这里支地,看来是崔恒自己的私产。
“怎么,几个偏远破烂的小房子就想打发我?”姜蓉将那些契纸交子朝天上一洒,阔步上前拉住崔恒的衣袖。
四散的纸张洋洋洒洒,铺天盖地从两人跟前落下。看着迎面而来的契纸,崔恒后背僵直,两眼放空,神情怔然。
姜蓉点了点崔恒胸口,娇声道:“怎么?崔郎君这是觉得跟我在一起腻了,好想甩了我另娶个好生养的娇妻?”
“你,莫要无理取闹。”崔恒这才回过神来,他剑眉微蹙,轻叹一声:“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又何必挖苦于我。”
“你也知我是在挖苦你,那你又何尝不是看不起我?”姜蓉咬牙恨恨道。
“我现下的境况你也知晓,这还只是他们的初步动作。等到后面,不知还会遇到怎样的危险。”看着眼前动怒的夫人,崔恒按捺住恍惚的神思,低声解释。
看他这副模样,姜蓉愈发生气:“你是不是就觉得我姜蓉是个贪图富贵名利的心机女,是个只会左右逢源,死皮赖脸借杆往上爬的投机客?”
“我当初是因为你的身份嫁给你的吗?嫁给你后我除了要你带些点心,问你要过什么珍贵的财物吗?”
她抽了抽鼻子,哽咽道:“你这样何尝不是在戳我的脊梁骨?崔恒,我告诉你,我姜蓉从不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势利之人!”
她揪着崔恒的衣领,一字一句狠狠说道。
崔恒瞳孔翕张,手中的纸被他握得发皱,他不自在的避开姜蓉的目光,连连后退两步。
良久后,他颤抖着说了一句:“好。”
崔恒轻轻抱住姜蓉的肩膀:“只要你后悔了,随时可与我说。”
“莫要再说这种胡话。”
姜蓉指尖在他的薄唇上轻轻摩挲,感受到他唇上温热软绵的触感,她揶揄道:“难道你想我离开你后,又去找沈玉明?或者是贺任?然后委身给他们当妾?”
她靠近崔恒,眼波流转,声音空灵轻渺:“若是我有了身孕,那孩子以后是姓沈?还是姓贺?亦或是其他?”
这又低又轻的声音对崔恒而言无异于阵阵暴击,崔恒不知,她那花瓣似的朱唇,是如何说出这样刺痛人心的言语的。
“别说了。”崔恒骤然出声打断,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
他只觉心口憋闷,脑中似有一团烈火燃烧,直将他烧得面色涨红,呼吸急促。
他倒是难得语气这么重,活活像喝了两缸醋。
“好,那咱们好好说话,不再提那件事了,可好?”姜蓉语调一变,又恢复成往常那个娴静温柔的娘子。
崔恒情绪平缓下来,两人正待商量赴任之事,就听见外面常临敲门:“郎君,二太爷他们来了。”
竟然是二叔公和几位叔叔。
崔恒安抚好姜蓉让她先回后院,但姜蓉不同意,她直觉他们过来肯定与贬嫡之事有关。
崔恒无奈,只得让她待在屏风后面,不要轻易出声。
咯吱一声,门外进来几人。
“修年,这到底是何事,怎么好生生的突然要将你外派?”二叔还是一如既往的急脾气,没等坐稳,心中的疑惑已经脱口而出。
“成兴,莫要如此着急,让修年缓一缓。”二叔公发话劝阻。
“让长辈们担心,是修年的过错。”崔恒朝着几位尊长行礼致歉。
姜蓉躲在后面,听崔恒言简意赅地将这两日发生之事同长辈娓娓道来。
工部尚书陈去疾,三司度支副使柏善行,给事中余成弘?
每听到一个名字,姜蓉的心就噗通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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