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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坤不解。
“今儿，皇上除了诰封我和你娘，还另外赐银千两抚恤，一个丫头哪配得上千两。
皇后这手杀，皇上那手赏，倒像是不知情。”
“那皇后胆子也太大了！”
郎母感到震惊，“怪不得只是个口谕呢，敢情是怕皇上知道啊。”
“不论口谕还是懿旨，还不是一样逼死人。”
郎坤沉声道。
“就是不知道这公主什么脾气性格，好不好相处。
坤儿，若是那公主瞧着还不错，其实…”
“娘，公主再好也不能要啊。
驸马府是众目睽睽之地，万一哪个邀功请赏的发现了晴儿娘俩，郎家便是欺君重罪、满门抄斩啊。
和离了，郎家便与皇室再无瓜葛，把晴儿娘俩更名改姓养在外面，谁会惦记着查他们的底细呢。”
“是这个理儿。
老婆子，就依坤儿吧。
咱这样的人家，还稀罕啥大富大贵、儿孙满堂啊，能平平安安就是福啦。”
【含芷宫】
少嫣坐在铜镜前若有所思，阿月正在为她挽就寝的发式。
“母后的病好生奇怪，昨儿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就卧床不起了呢？还不让见。”
“欸？娘娘不会是害喜了吧！”
“啊？”
少嫣想了想，听说父皇去长乐宫居多，要说怀上龙嗣也无不可能。
她认真地点点头，“有可能。
欸，那不就…”
“皇上驾到！”
少嫣蹦蹦跳跳地跑过去，“这么晚，父皇您怎么来了？”
说着便将头靠在景帝胸前，挽着胳膊，拧着身子撒娇。
“都要嫁人啦，还这么孩子气。”
落了座，吃了茶，景帝缓缓道：
“你母后操持生辰宴中了暑气，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怕你担心，过来告诉你一声。”
“原来是中暑了呀，儿臣还以为母后害喜呢！”
这话刺痛了景帝，脸上的笑容僵了。
少嫣自顾自吃着茯苓糕，一点都没察觉。
阿月却注意到了细微变化，忙上前添茶。
有了阿月的遮挡，景帝梳理了下情绪，重新挂上了微笑。
“有没有跟嬷嬷学习礼仪呀？”
“学了。”
“可有认真学？”
“儿臣学得可认真了，绝不会给父皇丢脸哒！”
少嫣拿起茯苓糕递到景帝嘴边，“父皇尝尝，好吃得紧。”
景帝接过咬了一口，忽然感到一阵鼻酸。
为了大业，他很少有时间陪伴女儿。
连她身边何时添了个胖乎乎的小丫鬟都不晓得，后来更是直接丢开三年。
原以为能圆她一个梦，弥补这些年来对女儿的亏欠。
却没想到…是个噩梦。
她还不知道满怀憧憬的婚姻生活会是怎样的艰辛坎坷。
明明是我们造的孽，为何却要她去承担？
他吃得很慢，直到把伤心都咽进肚里，才抬起头望向女儿。
“嫣儿，”
他拉过女儿的手，“嫁了人便不比为人子女，要知进退、识大体。”
“父皇您都说多少遍啦。
儿臣一定会尊重驸马、孝顺公婆、体恤下人的。”
“父皇想说的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有些事，若果真进不得，便要懂得退呀。”
少嫣不甚明白，景帝也不便说透。
“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来告诉父皇，知道么？”
“委屈？”
少嫣感到不可思议，“好端端的，谁会给儿臣委屈受呢？”
景帝盯着少嫣无邪的脸庞，语塞了。
他后悔没教过女儿防人治人之术。
如此单纯，岂非待宰羔羊？
“许是父皇多虑了，早点歇着吧。”
那夜，景帝独自一人宿在紫雾岛。
太监们传说——皇上哭了一夜呢。
次日春信被凌风叫去，双眼红肿着回到长乐宫。
那之后，景帝再未踏足长乐宫。
大婚定在九月十八。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景帝只是将雀南山东飞湖畔的行宫翻修一新做了驸马府。
群臣百姓皆赞景帝节俭爱民。
只有景帝明白，这是场注定夭亡的婚姻，没有大兴土木的必要。
九月初一，郎家人奉旨先行入住驸马府。
驸马府占地五亩，依山傍水，虽是翻修，却处处雕梁画栋，毫无敷衍。
郎父郎母何曾见过这等奢华的府邸，这走走那看看，满意得不得了。
可逛了一圈发觉，驸马府内的仆婢一个也不认识。
“坤儿，怎么都是生面孔，从前府里那些仆婢呢？”
郎坤忙示意爹娘来到湖心亭，那里四周通透，便于查看。
确认无人后，郎坤低语：“怕是都被处理了。”
“啊？”
郎父大骇！
“一百多号人呐！”
“应该不止，家人恐怕也…”
“为什么呀？”
“他们知道晴儿之事，所以必须死。”
“若非你撺掇着他俩凑一块儿，那些人也不会死。”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郎母嘴里念念有词，手一直抖个不停。
郎父长叹一口气，“大婚在即，杀伐过重，恐是不祥啊。”
“皇上面善心狠、深不可测，很难参透公主下嫁的真实意图。
日后咱们务必谨言慎行，避免再伤及无辜吧。”
次日来到碧桐书院，郎坤便命人去取宫人名册来看。
每个月新入、放出、死亡的宫人，均保持在十余人上下，并无突然的百余人进数。
出了皇城，他去了郎府，发现那里只有十几个脸生的仆人负责看屋。
又去了几个田庄，发现那里的管事也都换了新人。
郎府之前的仆婢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知道自己猜中了这惨剧。
一匹马驮着一个落寞的男子，孤独地走在落日余晖中。
穿过竹林，踏过石桥，来到茅舍。
焦大远远望见，忙上来牵马。
“少爷，怎么喝这么多酒啊？”
“上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