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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林美玲的回答。
林美玲眼里也满是挣扎。
天秤的两端,一端是孩子，一端是早就熄灭今天才微微冒出头的自我。
这是丈夫牺牲以后，她第一次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自己身上。
能力上她觉得自己并不比男同志们差，可是孩子……
她抬起头,看着周围那一张张紧紧盯着她的面孔。
他们面孔涨红,表情扭曲,似乎都在无声谴责她。
“快拒绝他！你是一个母亲，你不能那么自私地选择自己的私欲！”
“还不赶紧拒绝！难道你忍心让你那失去父亲的孩子，再失去母亲吗！”
“如果你敢答应，那你就不配做一个母亲！”
这一声声无声的指责，像是一场无形的围剿,她像一只闯入别人地盘里的外来者,正被地盘拥有者合力谴责驱逐着。
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排斥。
她仿佛听到很多人在她耳边嘶吼：
“快离开这儿！这儿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突然,一道并不高亢的声音从她的男同事口中发出,却十分尖锐：
“林美玲同志，你多想想你那可怜的孩子吧，他离不开母亲的照顾！”
林美玲身形一晃。
不是幻听。
那一道道无孔不入的谴责,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卡在她的脖子上，正一点点地收紧。
鼻尖,喉咙的氧气快速流失，她觉得越来越窒息……
就在这时,一道嗤笑声突兀地响起。
“这位同志真是好笑,你这话说得就跟美玲姐要离开康乐似的，美玲姐她只是升职,又不是升天,谁说女人不能工作孩子两手抓呢？”
是顾蕊。
小姑娘娇亮的声音,宛如平地惊雷，势无可挡地穿透林美玲耳边的混乱。
林美玲如大梦初醒，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那些令她窒息的迷雾一点点散开——
她看到了在母亲和烈士遗孀的身份下，那个曾在北平日报社屡获内部新闻奖，意气风发的自己。
她看到了面前老人花白头发下，不再年轻的双眼里，依然滚烫的理想。
她看到了周围女同事脸上，躲藏在被驯化的贤惠面容下，不敢言说的羡慕。
……
这一刻，林美玲才真正意识到，社长的这个大胆举动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给她的巨大机会，同时也是给社里其他女同志的机会！
倘若她这个先河开的好，那么未来就会有第二个她！第三个她！无数个她！
她不能拒绝！
至于孩子——
她会让她妈过来帮忙一起带。
这个念头是昨天康乐被找回保姆阿姨是个勤快人，手脚麻利，做事也细心。
可外人照顾得再好，终究比不过自家人。
而且她妈一直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之前就说要过来帮忙，可
她那时候总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伤痛里，拒绝对外界的感知，也拒绝所有人对她的关心和爱。
或许，她应该借着这次机会，打起精神重新开始生活。
连同丈夫的那一份，更用力的活下去。
答案逐渐清晰后，林美玲听到了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她的嘴唇因为兴奋而微微颤动，但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林美玲迎上同事们的目光，她更是毫不回避地直直望向之前说话的同事。
她微微一笑，眉目温婉，说出的话却藏满机锋：
“何同志，我的孩子就不劳你费心了，常听您把伦理道德挂嘴边，总劝我说妇道人家应该以家庭为重，那您应该也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吧？您看您都奔三了还没说着对象，您还是先可怜可怜你父母吧？”
全场一静。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美玲，尤其是社会新闻组的人。
这么犀利带刺的话，居然是过去那个让干啥就干啥的闷葫芦说的！
当然，刚来的时候大伙儿还是挺敬畏她的，毕竟是首都调来的高材生嘛，可随着她独自带孩子的消息传开，她在工作上又没有什么作为，大伙儿才逐渐拿她当软柿子随便捏。
可她要是刚来就这这般锋芒毕露，牙尖嘴利，谁还敢招惹她！
一些反应过不清自己是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