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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其实我的生日愿望是：希望你快乐,
别再为我苦恼。
——《盟主日记》
*
“回家我再好好收拾你。”
柳叶儿抢先一步林翡出了卫生间，擦身而过之际丢下这句话。
靠在墙边，林翡看见她离去时的背影迅速而坚决,
忽然对一切都感到厌烦、无望,
甚至是怨恨。
餐厅冷气很足，她半身湿漉漉滴水，胃部痉挛疼痛,
开始感觉冷。
好心的店员上前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摇摇头，从旁边侧门离开。
盛夏时节,
下午五点的日光仍盛,
热浪扑面而来,
温度骤然变化，林翡结结实实打了个颤,
用力吸了吸鼻子,
转身快步逃离身后那张獠牙森然的血盆大口。
她站到树下，先给外婆打了电话，说晚上去郑悦家玩，不回去了,
外婆答应，又问她翠翠跟陈淼怎么样。
“你自己看一眼朋友圈。”林华玉说。
“都官宣了还不承认。”林华玉听她声音不对，老酒鬼很敏锐，“你喝酒了？断片了？”
“我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看得出来。”外婆笑着说：“真以为我不懂啊，你妈第
一次带方方回家的时候，外婆就看出来了，外婆只是不揭穿，任其发展，等待她们觉得合适的时机。”
顺手拾起，凑到鼻尖嗅闻浅淡香气，林翡觉得外婆还是不了解她们情况，说：“我没勉强。”
外婆说这倒是，两口子没有不吵架的，要真半句不吵，倒是生分了。
外婆细致敏[gan]，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那几天前林翡许下的生日愿望正证实猜测。
“你不想跟翠翠做仇人吧？”外婆说。
“我说什么了？”柳叶儿额头抵着膝盖，后来的事都记不清。
“没事的。”林翡安慰外婆说：“哪有不吵架的，林华玉和方怡还不是经常吵架，饭桌上就怼起来，砸碗摔筷子的，我们都习惯了。”
林华玉打电话问：“你跟陈三水在谈恋爱？”
两人合照，坐在河边的小酒馆，靠窗位置，天色半暗，酒吧光线迷离，但看得出她脸很红，眼神空茫，陈淼紧靠着她，笑容灿烂如狗。
“什么意思？”柳叶儿糊涂了，“我答应了吗？”
“有感情才能吵架，没感情就是陌生人了，跟陌生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浪费时间。”
外婆说好,
顿了顿又问她：“秧秧，你是不是喜欢翠翠啊。”
她不常喝酒，酒量和酒品都奇差，今天不是被林翡气着，也不会喝那么多。
外婆“唔”了一声，显然也感到苦恼，林华玉的事她不掺和是吃到教训，林翡的事她倒想掺和，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林翡说对对对，打是亲骂是爱嘛。
林翡扪心自问，她当真从来没有逼迫过柳叶儿，“她自己想不开，我也没办法。”
“你也别闹她。”外婆说：“翠翠脾气好多软的，你们要吵架，肯定是你不乖了。”
外婆说：“这次你俩回家，一前一后的，明显是吵架了，虽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你俩从小就在外婆跟前长大，哪儿能看不出来呢。”
仔细想想，这世道真是不公平，大人总是有理，说什么都是‘你还小你不懂事’，其实自己日子都过得稀里糊涂。
陈淼送她回去，全程她不知所以，还是回家躺床上接到林华玉电话才清醒过来。
她起初是想过用病情威胁柳叶儿，后来不也悬崖勒马，自己找地方治病了。
话jsg题岔开，林翡又胡乱说了些有的没的逗她开心，挂断电话给郑悦拨过去，晚上还是不想回家。
林翡口气如常,
“聊得挺好的,
我不想当电灯泡,
先走一步。我现在去郑悦家,
她刚刚打电话找我。”
林翡呆住,
几秒沉默，反应过来抬手擦了把湿漉漉的额发，“外婆你在说什么啊。”
孩子被宠溺照顾的同时，也丧失了话语权，身上像拴条狗链子，一扯一动。
“秧秧啊。”外婆语重心长，“感情这事不能勉强，真的。即使强逼来，暂时如了愿，以后呢？祸根埋下，日后破土而出，像一棵大树长在两人之间，你们就会吵架，来来回回因为这棵树吵架。到时不管多深的感情都会吵没，最后甚至连姐妹也做不了，只能做仇人了。”
柳叶儿点开免提，上滑退出界面，依言点开朋友圈，第
一条就是陈淼的动态。
林翡倒松了口气，老实讲一直瞒着绷着，她也挺累的，现在外婆知道，再怎么吵都不用担心被发现了。
存心赌气，柳叶儿也是晚上九点才回家，她跟陈淼吃完饭又去古镇里一家酒吧喝了几杯，出来被风一吹，酒精上头，险些分不清东南西北。
“没有啊。”柳叶儿捂着额头，不太明白。
看来外婆是真不了解柳翠翠，林翡心想那娘们把她脸按水池里的时候，脾气可一点不软。柳翠翠就会装，在外人面前装得人五人六的。
柳叶儿第
一反应是陈淼拍照技术很烂，照片糊了，角度也选得不好，没有聚焦，也许是因为他手抖。
颇有几分趁火打劫意味。
没断片，跟林翡吵架后发生的事柳叶儿大概记得，在酒吧里陈淼跟她表白，她再次拒绝，于是他跟她坦白，说自己之前有过两届前任，既然现在遇上就是缘分，成不成都没关系，先试着处处。
“我什么就官宣了。”柳叶儿坐起来，摸到自己脸很烫，头隐隐作痛，胃部有灼烧感。
外婆今天七十二了，小辈的事再想管也是有心无力，林翡蹲在树下打了两个喷嚏，外婆问她是不是感冒了。
外婆问：“你真没勉强？那她怎么生你气。”
林翡蹲在一棵广玉兰下，六月下旬，花期已过，有手掌大的花瓣从树梢跌落，拂过她肩头掉在人行道地砖。
毕竟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脑袋也糊涂，说得再多，也是劝她们别吵架，好好的。
林华玉“嘿”一声，“你问我，我问谁，不过我说你真喜欢他啊，之前你也没说过啊。”
“等等……”柳叶儿扭头四处看，她竟然才发现林翡不在房间，她从床上坐起来，“我先不跟你说，我这边有急事。”
挂断电话，柳叶儿急忙给林翡拨过去，忙音提示才想起来，自己还躺在她通讯录黑名单里，于是改发短信，问她在哪里。
等待的时间漫长焦灼，柳叶儿难以忍受，又给她打微信电话。无人接听，在意料之中，柳叶儿急忙趿上鞋子出门，走廊上险些撞翻张阿姨的醒酒茶。
“哎呦，干嘛去呢！”张阿姨回头喊。
柳叶儿冲到楼下，直奔卫生间，林翡当然不在，她房前屋后四处找，面上酒红未褪，长发披散，怅惘癫狂。
外婆从沙发上站起来，“翠翠，你怎么了。”
“林翡呢？”柳叶儿攀着楼梯扶手，感觉头晕心悸。
外婆说秧秧在郑悦家，有了目标，柳叶儿跌跌撞撞便要奔出门去，外婆叫住她，她回到她身边，叫了声“外婆”。
粗糙干燥的手掌落在脸颊，外婆轻轻抚摸她，“好好的，别吵架，我想看见你们好好的。”
若是换作以前，柳叶儿肯定向她担保绝对不吵架，现在却没底气。最近她们常常吵架。
“外婆，我回来再跟你说。”柳叶儿走出门。
她心慌得要命，想林翡肯定看见那张照片了，然后呢，她急切寻找林翡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答案，柳叶儿很乱，只是想快些见到她。
酒劲儿还没过，柳叶儿头晕目眩，有些不认识去郑悦家的路。十年，这里变化很大，马路拓宽，两侧楼房林立，车辆与游客穿梭其间，装饰在桥栏和树木的华丽彩灯点缀出缤纷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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