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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我听说有人是异性恋嗷,
呵呵，嘿嘿，哈哈,
嘻嘻……
——《盟主日记》
*
掰着手指头算一算,
从林翡八岁那年暑假来到白水镇，至今已有十年之久。
整整十年，她们陪伴彼此的时间超过生命中任何一位血亲,
早已情同手足，密不可分。
她们初遇时的那条路，是常常都在走的,
每次出门,
别管朝哪个方向去,
都先过马路到河边人行道，看一眼桥墩上的小狮子,
手痒时还会特意伸手拨弄下狮子嘴里的石球。
小时候林翡常常去摸狮子,
路过的小孩也都爱伸手摸一摸，小狮子头顶被摸得玉溜溜，像个谢顶的老头。
后来林翡长大，回家的时间变少,
手欠的毛病自然痊愈，柳叶儿为逗她玩耍,
倒是常常多伸一把手,
学她那时的语气,
“会动欸。”
白水镇处处都是她们的回忆,
走到哪里都能说一段过去,
这地方事物更迭的速度极为缓慢，十年了,
河边菜市的卤牛肉还在卖，隔壁糕团小店每天都排满长队，卤汁豆腐干也还是从前味道……
小镇上的人每日荡发荡发，闲适悠然，从容不迫，从槐树下过、柳树下过，站在小石桥上，望一眼河面上的夕jsg阳，手背在身后，晃着半块豆腐一把小葱，慢悠悠回家去。
林翡略略思考，“百分之六十吧。”
林翡跑在前面，撅起屁股左右扭扭，“三水惨啰，找到这样一个母夜叉——”
还有太多太多，柳叶儿看着她们，想不通她们哪来那么多感情可以消耗，难道就不会觉得累？
林翡手背擦一下鼻梁，仰头望天笑，“我只是就事论事跟你分析，你不是最喜欢分析。”
“所以你的意思，我们如果想成为少数，必须要先成为两口子。”柳叶儿在这时猛然意识到，林翡已经长成可以跟她进行更深层次讨论的成年人，且十分狡诈，会进行心理暗示，给她洗脑。
林翡转过头看她，“你想说，我们是特别的，对不对，但其实我们很普通。爱很坚固，也很脆弱。”
柳叶儿显然是世俗之外的人，这世上其实有很多这样的人，特殊经历造就不同心态，相比稀薄又难以捉摸的爱情，她认定亲情是这世上最为牢固的关系。有人半个月换一个男朋友，或为消遣，或为寻找内心的某种缺失；有人从高中甚至初中开始谈恋爱，直到婚龄，却突然宣布分道扬镳；有人未婚先孕，奉子成婚，一年后独自带着孩子出现在同学聚会……
“人是群居动物，到了年纪，大部分会遵循世俗法则为自己寻找可依托的伴侣，世俗的男女关系受到法律保护，再有家庭和财产作为支撑，其实比单纯情感支撑更为牢固。”
过桥，拐个弯走上大路，再拐个弯，提着取来的蛋糕沿人行道慢慢走，来到谢顶小狮子身边，柳叶儿伸手摸了摸它滑溜溜的小脑袋，手伸进狮子嘴里，“会动欸。”
林翡笑：“你玩不腻啊。”
“别担心，你以后也会有的。”林翡凑过去，弯腰把脑袋枕在柳叶儿肩膀，“从概率上来说，异性恋或许会比同性恋更轻易获得幸福，毕竟有法律保护不是，就算没了老公还有小孩，就像我妈那样，对吧，活生生的例子。”
“这么少？”柳叶儿摇头，“我觉得应该有百分之九十六。”
柳叶儿抬手指她，“我看你是活够了！”
柳叶儿突发奇想，“假如有人愿意给所有的网民做一次问卷调查，题目是‘你身边有超过十年以上的至亲吗’，你觉得我们能超过多少人。”
眼前所经历所拥有的，和林翡走在老家河边的人行道上，提着慕斯蛋糕准备回家给她过生日，晚上可以躺在一张床上睡觉，闻见她的味道，感觉她的体温……种种寻常，柳叶儿已经感觉万分幸福。
林翡说完就跑，但还是晚了步，屁股上挨了狠狠一脚踹。
人可以没有爱，但不能没有钱。
“没有房贷车贷、孩子和存款像绳索将两人捆绑，不受到法律保护，姐妹之间，如果想长久生活在一起，只能顺应世俗，姐妹变妻妻，对吧。”
林翡说：“至亲这个范围太广了，如果你是指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许算少数，但不要忘了，这世上有很多很多夫妻都没有血缘关系，男男女女，从青年到老年，互相陪伴的时间也并不比我们少。”
她腾出一只手比划，“就像每次电脑开机，右下角安全软件给出的数据，什么开机速度超过全国百分之多少多少的人，你觉得我们是多少。”
柳叶儿说：“你是这个意思对吧。”
柳叶儿在路边捡了跟树杈子，“有本事别跑！”
林翡每年生日都要吃一碗樱桃肉，去九江上学吃不到，会特意打电话跟外婆说，要她记得，说暑假回来一定要吃上。
她生在六月下旬，二十号，双子座的尾巴尖，活泼机敏，紧邻着巨蟹座，亦敏[gan]消极，情绪化严重。
但在白水镇，她似乎每天心情都很好，不需要吃药稳定情绪，被打被踹也不生气，又变回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臭屁小猪。
晚饭当然少不了樱桃肉，柳叶儿帮她把蛋糕里的蜡烛拆出来插在肉上，林翡许愿，双手合十，姿态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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