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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很多时候,
说到从前，我只记得在白水镇外公外婆身边那几年，那时候我是真高兴啊。
我清楚记得我的每一天是如何度过,
那时候的快乐的也很简单,
即使只是蹲在墙角往蚂蚁洞灌水。
现在的日子全糊成一团，一天又一天，怎么也分不清。
——《盟主日记》
*
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早上醒来后，柳叶儿喜欢摸一摸她的头。
林翡发质细软，颜色偏黄,
小时候还有点稀,
慢慢长大,
或因一直保持良好的运动习惯，发量已经非常茂盛。
指尖细细梳理,
凉滑的触感从指缝穿过,
柳叶儿低下头，鼻尖是女孩温暖的甜香。
她的脸蛋还很白很软，眼睛大而圆，像妈妈,
却不似妈妈那样的精明世故，始终充满孩童的天真。
孩子感受世界的触角柔软,
容易受伤,
林翡有很多压在心底想不明白的问题,
不像学习和训练,
播种必有收获。
无论过程如何兵荒马乱，总能抵达终点，拨云见日，摘得桂冠。
可真的感到快乐吗？
好好学习就能考上理想的学校,
好好训练就能拿到名次和证书。
越是靠近，越是痛苦，越想维系，就越是偏离。
体育单招比高考提前一个多月，文化考完，成绩出来只等录取通知书，林翡不用再去学校，一股脑放个大长假，把之前欠缺的睡眠都补足。
努力就会有回报，她以为爱是同样道理。
像小时候外公放在屋檐下接水的石缸,
雨来时，会慢慢从无到有，直至无法盛载，汩汩溢出缸边。
其实我们早就没有家了。
五月下旬，林翡考试成绩出来，分数毫不意外远超院校往年录取线。这也算不上什么惊喜，教练早就替她分析过了。
柳叶儿回想过去几年，她住在林家，享受着家庭的爱、长辈的资源和金钱，从物质到精神，也必然是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
柳叶儿拿开落在林翡头顶的手，第
一次起床没有叫她，借遮光帘透进的晦暗的光，窸窣整衣，离开房间。
“我们是一样的，我懂你。”
可不然呢？
一种报恩的心态接受长辈安排的工作，听从她们的建议，少走弯路，不去别的地方受气，把时间和精力都贡献给公司，在重复的生活中逐渐麻木，失去耐心。
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我爱你、珍视你、怜惜你。但只能以家人名义。
柳叶儿曾经对林翡说过：
她没有亲人了，河边的老房子租出去，天井里的山茶花不知是否还活着，青砖街面，吱呀响动的门窗，梅雨季屋檐下悬挂的水珠，厨房飘来的肉香……还有棋子敲打在棋盘“砰”的一声脆响。
家庭优渥，不用担心没有钱花；亲人给予充分的爱与关怀，在和谐的家庭氛围中长大；有一颗聪明的脑瓜，学什么都很快，且坚强有毅力，充满正向能量。
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做什么事看起来都好像特别容易。
但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生活。
柳叶儿好多次想，要不就遂了她的愿吧，给她顺遂的人生再添助力，可理智和道德却告诉自己无法接受。
她醒来时，家中空无一人，大人都上班去了，窗帘被风吹开道小口，一线雪白的光落在床上。
伸出手，光在掌心扭曲，她看着自己手心细密的掌纹发了会儿呆，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柳叶儿打电话。
忙音响了很久，无人接听，她挂断电话，继续拨打，连打了七八个，盯着手机直到眼酸流泪，最后手指操作页面，把她电话拉进黑名单。
林翡起床，如常地洗漱，然后返回房间，从抽屉里把药口袋翻出来，提到楼下卫生间，药瓶一股脑倒出来，胶囊一粒一粒抠出扔进马桶，留下满地狼藉转身离去。
柜子里翻出一只大书包，她装了几件衣服，不可避免想起柳叶儿拎起它们在身上比划的样子。
——“你穿这个肯定好看。”
——“要不换个颜色，换个鲜亮点的。”
——“嗯，看起来精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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