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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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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商终于冷静下来,空气中还是那令人沉醉的甜香,却对她再没半点用。她继续向前走,黑暗中只觉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用夜明珠一照,却是一个人,不,应该是一个人模样的妖怪,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人形,气息奄奄,却依旧嘴角含笑,沉浸在美梦中。想来这便是此地水君上报失踪的那些生灵了,仲商四处查看,果然周围还有不少,都沉浸在美梦中,气息奄奄,却一个也没死,真是咄咄怪事。仲商将这些生灵收入袖内,继续向前查探。

仲商又走了一阵,估摸已走到了阵法中央,远远的,却看见有绿莹莹的灯光,就像是无数的夜明珠汇聚一处。仲商加快步伐,走近一看,却并非夜明珠,而是一大片不知名的植物,这植物生长茂盛,绿叶修长,抽出粉嘟嘟的花苞来,待到花苞绽放,就开出绿莹莹的花朵,远远看去就像是无数夜明珠闪烁。仲商凑过去嗅了嗅,确定那能让人陷入梦境的香味是来自这花朵,顿时心中一阵好奇,如此奇物,以前从没见过。她取出工具,连泥带根移走两株,打算带回去让锦觅栽种试试。

有此奇物守护,想来此地必有宝贝,仲商心中激动,加快步子向阵法中心走去。阵法中心平平无奇,只有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仲商走上前,只见石头中间有个凹槽,里面躺着一只小小牌。仲商拿起牌仔细查看,却见这牌巴掌大小,方方整整,质清纯毫无杂质,触手温润,黑暗中隐隐发出莹莹宝光,一面刻着篆体的道字,一面刻着太极符号。仲商细细摩擦着牌,一时爱不释手,心道:“这牌倒是与润名字相合。他近来郁郁,若将这个给他,他定然喜欢。”

她向牌输入灵力,想看看这是个什么法器。灵力一进入,牌顿时光芒大盛,光华流转,十分美丽,仲商心中期待。然而待光芒散去,依旧还是那个小牌,毫无变化,仿佛刚才的景象只是幻觉一样。仲商不信这个邪,又试了几次,还是一样的结果。这下她不得不承认,这小东西居然还是认主的,可恨的是认得不是她,白忙活了。

牌已经取走,仲商四处探查,并没有发现其他,想来这次生灵失踪,就是那奇花捣鬼了。据她了解,大荒山岭近来冰雪融化比往年多一倍,必定是在暗河中形成了瀑布,毁坏了阵法,然后有人误入,被那奇花给放倒了。这花怎么说也是天生异种,毁了太可惜了,留着又怕再有人误入。仲商想了想,重新给此地加固了阵法,杜绝外来生灵误入,又把瀑布引流到另一个方向,以确保不会再次毁坏阵法,方觉得可以回去交差了。

仲商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选择了另一条路上岸,这条路比来时那黑洞好走多了。这才对嘛,既然能有生灵误入,想来不可能从黑洞那边误入的。仲商上岸后,将那些沉睡的生灵放出来,强行叫醒了他们。生灵们虽然醒来了,却依旧神思不属,失魂落魄,那奇花的效果还真是厉害。见此,仲商心中却更加蠢蠢欲动,决定回去后好好研究一番。

生灵们四散离去。仲商正准备拉条鱼上来,去给顾思琼送个信,却见顾思琼匆匆赶来,“刚才小鱼说看见少主上来了,我还不信。你怎么下去这么久?我已遣人去报了主上了。”

仲商摸摸鼻子道:“很久吗?”

她觉得并没有很久呀。顾思琼却点点头,“再不见你上来,我就要亲去向主上请罪了。”

说完又没好气道:“下面有什么宝贝?你竟耽误这么久?”

仲商笑道:“今儿个可是大开眼界,还得了个好东西。”

她把牌取出,正要给顾思琼看,只见一人匆匆跑来,神色慌张,涕泪满面,哭道:“岚霏仙子,我可算找到你了,你快去救救殿下吧,殿下他快要死了。”

正是邝露。

仲商一把拉住她,惊道:“你说什么?殿下他怎么了?”

邝露哭道:“殿下本来在璇玑宫禁足,天后派人带走了彦佑和鲤儿。天后要对三万洞庭水族施以天刑。殿下去求陛下,陛下却不肯见殿下。殿下就去找天后求情,天后说若要她放过洞庭水族,除非殿下代受刑罚。然后殿下就答应了。那天刑岂是好受的?天后正想要致殿下于死地。仙子,你快去救救殿下吧。邝露求你了。”

仲商一听,转身就跑,顾思琼忙拉住了她。仲商茫然看向顾思琼,不明白她为何阻拦自己。顾思琼道:“少主这样去有什么用?是能替大殿受刑,还是能阻拦天后动手?”

仲商终于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想了想道:“天后能动手,想来已经说服了陛下。琼姐姐,你先在这里代我向此地水君说明处理结果。我去寻父亲。邝露,你速回天界,去栖梧宫寻旭凤。天后必然派了人守卫栖梧宫,该怎么做你知道的吧?”

邝露点点头。仲商道:“既如此,我们就分头行动吧。”

仲商没有寻多久,便遇到了匆匆前来的洛霖。一看到父亲,仲商立刻忍不住了,哭道:“爹爹,殿下他......”洛霖神色凝重,“我已经知道了,你且随我一起,我们立刻去天宫。”

洛霖与仲商赶到九霄云殿时,三万道天刑已到了尾声。雷公的震泽天雷,电母的无极电光,加上天后的红莲业火,三刑齐下,润已是奄奄一息,勉力支撑。洛霖怒极,大声喝道:“住手。”

上前一把挥开雷公电母。润看到水神,心下一松,再也支撑不住,顿觉神思涣散,在半空中向后倒去,仲商飞步上前接住了他。润躺在她怀中,呼吸微弱,神色痛苦,口中不时喷出鲜血来,染了她一身。仲商抱住他,心中伤痛难忍,忍不住泪珠簇簇而下。

天后立在原地,冷笑道:“夜神还真是拜了个了不起的老丈人,消息可真是灵通。洛霖,你不好好呆在你的洛湘府,却跑来管我的闲事。你窝藏簌离的帐,我还没和你算呢。”

洛霖气极,他素来不刻薄人,此刻却忍不住骂道:“荼瑶,你出手歹毒,残暴不仁,毫无容人之量。这等无德之人,居然忝为天后,真是天界不幸。”

天后怒笑道:“我残暴?簌离谋害天帝之子,论罪当诛,洞庭水族俱为余孽。润他抗命在先,又主动愿意替那三万余孽受刑。这都是他咎由自取,与本座何干?”

洛霖怒道:“夜神也是天帝之子,你也是他母亲,竟然下此毒手,你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天后冷笑道:“谁要做他母亲?他亲口承认了,簌离那贱人才是他母亲。我有什么不安?但凡敢对我儿下手的,都得死。”

说着又向雷公电母喝道:“继续行刑。”

雷公电母互相对视一眼,面带为难,终究还是不敢抗令,上前来要带润继续去受刑。仲商一手抱住润,一手持剑,指向雷公电母,只道:“若要带走他,先过我这关。”

雷公电母为难道:“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仙子莫要为难。”

仲商只做不闻。

洛霖见天后毫无收敛,怒道:“荼瑶,你不要得寸进尺。”

天后冷笑道:“我就是要得寸进尺,你又能如何?”

说着掌中浮出深紫色火焰来,正是令仙神们闻之色变的火中之王----琉璃净火。洛霖顿时神色凝重,却毫不退缩,伸手化出碧波浪涛来。战火眼看一触即发,天帝忽然出现,分开二人,“好了好了,都适可而止吧。好好的,不要伤了和气。”

天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双方都悻悻然罢了手。天帝正要继续说话,却见旭凤神色狼狈,衣衫不整,急匆匆跑进来,一进来就跪下磕头不止,“父帝,母神,兄长一向安分守己,簌离谋害儿臣之事,兄长并不知情。还请父帝母神开恩,不要责罚兄长。”

虽是事后诸葛亮,到底也是一片心意,洛霖心中暗暗点头。天后顿时恨铁不成钢,“旭凤,你知道什么?润他暗中与簌离相认,焉知不是密谋要害你?鼠仙的事你忘了?就算润现在并无此心,以后呢?野心是可以培养的。母神这都是为了你呀,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就不懂呢?”

旭凤又磕了几个头,“儿臣不知道兄长以后会怎样,却知道他现在并无此心。总不好因为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来定现在的罪。况,儿臣自幼深受父帝母神疼爱,只愿意承欢膝下,安逸度日,并不敢有非分之图。想来兄长也是如此。总之,求父帝母神开恩,饶恕兄长这回吧。”

天后还欲再说,天帝欣慰道:“不愧是我儿,你能有此兄友弟恭之举,堪为众仙表率。今日父帝就依了你。来人。”

仙侍上前听令,天帝道:“传我旨意:洞庭一案,首犯簌离罪大恶极,现已伏法。其余洞庭水族既是受其蒙蔽胁迫,情有可原。念尔为初犯,本座特赦之。望尔等洗心革面,痛改前非。若日后再犯,必当数罪并究,从重处罚。”

仙侍听毕,退下宣旨。他们拼死拼活,好人却被天帝当了,之前还不知道躲在哪里看戏呢,天后心中不悦至极,却一言不发。洛霖暗自叹了口气。

天帝一进来,雷公电母便知有了转机,松了口气,不再逼迫。仲商方得了空隙,忙输灵力为润疗伤。润神志恢复了些许,静静在一旁倾听,待得天帝旨意下毕,便挣扎着要起身。仲商不放心,按住他道:“殿下,现在还不能动。”

润微微摇头,轻轻推开她,努力爬起来,向天帝天后下拜,“润,替洞庭三万六千四百生灵,叩谢天恩。父帝既已宽恕,还请母神下令,释放洞庭水族。”

天帝看着这个儿子,摇了摇头,对天后道:“善后吧。”

说完起身走了。天后冷哼一声,也挥袖而去,走到一半喝道:“旭凤你还跪在那里干什么?谁许你禁足期间外出的?我明明吩咐了栖梧宫的人,不许打扰你,他们是怎么当差的?”

邝露正躲在门外,听到此言,忍不住微微一抖。旭凤急忙起身,跟随天后一起回去了。

天后一走,润再也支撑不住,口涌鲜血向后倒,吓得仲商大叫:“殿下,你怎么了?爹爹,你快来看看呀,殿下他怎么样了?”

邝露在门外,听到叫声也忙跑进来查看。洛霖上前查探后,叹了口气道:“先送夜神回璇玑宫吧。”

润伤势沉重,昏迷不醒,昏睡中还喃喃自语的叫娘,喊着冷。明明是修习水系术法的人,却那么怕冷。仲商没有办法,她修习的也是水系术法,更善于凝冰,灵力估计会更冷,就不给他雪上加霜了。父亲已经回去了,她也不用顾及什么,忙起身上床,解开外衣,将润抱在怀里,用体温来暖一暖,看看能不能让他感觉好些。过了一会,润似乎感觉好些,只似乎喃喃的叫娘,仲商想起小时候她淘气不肯睡觉,临秀唱来哄她的小曲子,便低低的哼唱起来,果然他睡的安稳多了。

仲商哼着哼着,尚不知对润效果如何,她自己倒先困起来了。今儿折腾了一天,真是身心俱乏。出了这事,明日爹爹定会给她放假,先不管了,睡一觉再说,再大的事都等她睡够了再说吧。

天光大亮,润缓缓睁开双眼,一睁眼就看到仲商沉静的睡颜。她总是这样,哪怕天塌下来,该睡的时候还是睡的很香。他微微扯出一个苦笑来,想动一动,却觉浑身剧痛,嗓子一痒,忍不住就要喷出一口血来。仲商被他惊醒了,忙起身取出块手帕来递给他,然后缓缓抽身出来,整理好衣服下床。

润咳完了,低声问:“天后放人了吗?”

仲商点点头,忍不住道:“我虽然也觉得你做的对,但是你如此不顾惜自己,若洞庭君地下有知,该是如何伤心难过?殿下就不能多爱惜爱惜自己吗?”

润平躺下,喘息了一会,低声道:“我曾答应过娘亲,会好好照顾鲤儿。”

鲤儿本是润的小名,也是继彦佑后,洞庭君收养的小泥鳅精,“洞庭湖有千千万万个鲤儿。曾经笠泽的鲤儿,尝尽了几千年寄人篱下的滋味。我不想让他们也如我这般。”

仲商心思复杂,半响道:“你能设身处地推己及人,这是好事。但是我......,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你可知我心中是什么滋味?我现在每天出门心中都担心,害怕回来时又听到你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你...你要我怎么办?”

她忍不住流下泪来。

润见她伤心,不由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他伸出手,轻声道:“商儿,你过来。”

仲商忙擦干眼泪,坐了过去,以为他想要做什么。润却只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商儿,你昨晚哼唱的那个曲子,能再唱一遍给我听吗?”

这有何难,仲商点点头,重新又哼唱了起来,一遍又一遍,直到润重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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