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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心还是第一次来巡捕房，她年纪尚小就名声大噪，游走于名流之间，什么好的没见过，整个上海滩大概也就巡捕房这里没来过了。
许是惊吓的时候过去了，今天再见，又恢复了旧种风情。媚眼在整个审讯室流转，最后落到乔楚生身上，闪着琉璃光彩的唇弯起一个弧度。
“都说乔探长进了巡捕房就变成了活阎王，依我看还是时事弄人啊，在这种冷冰冰的地方，哪里能焐热乔探长的心啊。”
路垚实在承受不住莲心矫揉做的吴侬软语，及时止损，“我告诉你，乔探长的心只有夏媛能焐热。夏媛你知道吧，就是那为大名鼎鼎的女罗刹啊，你要是不怕死，我现在就把她叫来，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果然，提到夏媛莲心立刻后仰，原先柔弱无骨的身子也瞬间挺直了起来，披风重新盖好自己的胳膊，这番做派倒像个良家妇女了，如果不看脸的话。
“你们有什么就问吧，我晚上还有事儿呢。”
“是跟胡竹轩？”
乔楚生两手搭上桌子，强大的气场笼罩在莲心面前。
莲心摸一摸自己并不凌乱的卷发，“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路垚看着她，“听说你现在是天蟾的台柱子啊，怎么会和唐振鹏扯在一起？”
唐振鹏拜在黄添荣门下之后，就一举接手了荣记舞台，而莲心为上海滩极负盛名的交际花，原先在胡竹轩的天蟾舞台做得风生水起。
最近坊间也有传言，唐振鹏要挖他的墙角。
“路大侦探，你认为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尤其，我们这种女人。”
怎么总有人问我这样的问题？
路垚偷偷瞥一眼乔楚生，然后低声道，“客人？”
“当然是钱啊。”
莲心像是在笑路垚木讷，“我们呢，不比白小姐和夏小姐，现在该叫乔太太了吧？我们没什么能耐，也没什么清高的家世，全凭着一张脸吃些青春饭。趁着现在还有人愿意用双倍的钱请我，我当然要为以后做打算了。”
说完，盯着他们看一会儿，又问道，“你们不会以为是我杀了唐经理吧？那可是我的财主，我巴不得他活得长长久久呢。”
路垚继续问，“那你跟唐振鹏之间的事情，胡竹轩知道吗？”
“昨天以前我不清楚，不过现在估计也不难猜到了。”
莲心自嘲一笑，她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了。胡竹轩的脾气，就算能留她一命，只怕也会弃之如敝履。
一个女人，没了靠山，什么都没了。
“你和唐振鹏在浦江酒店见面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乔探长，我和他这种立场，难不成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嘛？我们都是打的电话。”
明面上看一个是黄门的人，一个是胡竹轩的人，怎么看都不能同时出现，“我那时候在我家，他，应该也是在家。”
“也就是说没有人别人知道你们约在浦江饭店？”
路垚问道。
莲心用力地点头，“肯定的呀，要是知道了，整个上海滩可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俞岁一边要忙着厅里的事，一边还要去查萨利姆和小华的背景，都忙得脚不沾地了。
“你怎么才来啊？”
夏媛在乔楚生办公室都住了一晚上了，等这份材料还等了一整天，“效率不高啊。”
“审判厅里一天不在，你知道要处理多少案子吗？我还得给你查人，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三份儿来用，你也不安慰安慰我。”
俞岁在家里也是千娇百宠长大的，谁能让他受一点儿委屈。也就夏媛什么也不怕，该骂骂，该说说，偏俞岁就服夏媛一个，旁人说得都不好使。
夏媛快速看完了两个人的档案，心乱如麻，“有问题，问题太大了。”
“什么意思？”
“这两人看似没有一点交集，但都是同一年进入巡捕房的。”
俞岁没听明白，“同一年进入巡捕房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太大了，现在全都串起来了。”
夏媛起身缓缓踱步，边走边念叨着已得的线索，“英国人的目的是为了削弱租界里所有中国帮派的影响，所以之前做下的所有案子都与白叔叔息息相关，所有死的人跟他有关系。”
俞岁帮她整理了不少案件报告，知道路垚他们破的所有案子，从陈老六开始，到闸北厅长，再到这次意外被抓的六子……
“可是诺曼不是已经被送回英国了吗？听说都要上军事法庭了。”
“可诺曼在上海已经埋了很多棋子了。”
夏媛心里凉了半截，“大概除了租界巡捕房，其他地方，已经快被连根拔起了。”
俞岁只觉得毛骨悚然，惊叹道，“这局也太大了。”
夏媛只当没听见俞岁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这一次，他们就是为了挑起帮派纷争，让他们自相残杀。”
“你想，死的是黄门的得力助手，现在最大的嫌疑人却是青龙帮的人，而这中间的见证人莲心，却胡竹轩的人，你不觉得一切都太巧了嘛？”
俞岁问道，“所以这次的案子也是英国人做的？”
夏媛摇摇头，英国人的打算她清楚，“他们才不会直接动手呢，对他们而言，直接杀中国人可没意思。他们喜欢的是隔岸观火，然后取而代之。”
夏媛在乔楚生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盒火柴，心里乱糟糟的，手上也软得发抖，几次了，连火苗都擦不出来。
“姐，我帮你吧。”
俞岁知道这个档案不能留，最好的办法就是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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