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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
路垚和乔楚生坐在夏媛对面，大有种对簿公堂的气氛。
夏媛压得住性子，身前的茶水都凉了，她还是一句话没有，圆润的指尖在桌上敲出有节奏的韵律。
路垚眉头一挑倒是觉得面前的夏媛更有意思了，偏偏乔楚生满肚子火气，手上的文件只翻了两遍就坐不住了，随手一扔，掀起桌上的细尘。
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身体前倾撑着桌面，大臂处紧实的肌肉若隐若现，夏媛只看一眼就端起手边的茶水。
虽凉，却足够解渴。
一口入喉，细脖处的血管看得乔楚生心潮澎湃的，右手虚握成拳在嘴角处轻咳两声，“能知道你昨天晚上都做了什么吗？”
“在家。”
路垚接着问道，“有人证吗？”
“万妈早就睡了，没有。”
“放屁，”乔楚生一拍桌子，又是一系列的碎尘，“昨晚明明跟我在一块儿。”
夏媛掩住后脖处的红印，浅浅一笑，“你睡熟了，能知道什么？前儿翻个身，书掉地上都没能把你惊醒。”
乔楚生以往都浅眠，晚上甭说东西撂地的声儿了，就是哪儿的走路声大了些他都能醒过来。像他这种刀尖上混日子的人，哪敢睡熟啊，保不齐就死在梦里了，可偏偏在夏媛身边他就能睡熟。
这女人就是乔楚生的瘾，怎么戒不掉。
“行了，甭想了，你俩的脑子省着点儿用吧。”
长时间的沉默，夏媛还能不知道他俩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没有不在场证明，你们把我拘了吧。”
“闹呢，都是。”
乔楚生也是气急了，上脚一瞪桌子便甩下两个人，率先离开了审讯室。
“阿斗，把钟厅长带走。”
路垚不放心乔楚生一个人，怕他走了极端回头找英国人拼命，看一眼夏媛便也要离开。路过夏媛的身边，又被她拦住。
夏媛把住路垚的小臂，眼神看着前方，满是从容，“乔楚生脑子不好，你多担待些。”
路垚赶到乔楚生办公室的时候，正碰见这祖宗上膛呢，路垚赶忙上去把木仓抢回来，“你干嘛啊？”
“崩了那帮杂碎啊，”乔楚生被抢了家伙事，怒火骤升，“我告诉你路垚，我是为我女人争口气，他们不是说夏媛杀了安德鲁么，那我就给他补一枪，有本事就来抓我！我乔四儿就在那儿等着！”
路垚把木仓重新放进抽屉，心平气和地跟他解释，“你听我说，媛姐现在被英国人盯着，只有在巡捕房才最安全，英国人的手暂时还不会伸到这儿来。”
“你的意思是，把夏媛放这儿是权宜之计？”
乔楚生似懂非懂的反问道。
路垚看他现在心情好像平和一些了，这才点点头，松了口气。这个乔楚生平常还挺好的，怎么一遇上夏媛的事儿脑子就跟短路了似的。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路垚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乔楚生取来细看，发现都是些数字，他也看不懂，“这是什么啊？”
“你刚没看见媛姐在桌子上敲敲打打的啊？”
“谁知道她哪儿学来的，以前不这样啊。”
路垚想再怼两句，又可怜这人现在的状态，只能把纸拿回来，“这是摩斯密码，对了，她那晚翻身打落的书是哪一本？”
乔楚生摸摸后脑勺，面上略带些尴尬，“我也不知道啊，我从来不看那些的。她看得都是那些法律方面的书，要么就是古书，我又看不懂。”
“你要干嘛去啊？”
路垚看乔楚生大步流星又要离开的架势忙开口问道，“英国人什么时候打不行啊？”
“去媛媛家啊，不是找书吗？”
“你现在去干嘛？嫌他们家门口的英国人不够多啊？”
等到乔楚生静下心来，重新坐回沙发上，路垚这才小心翼翼地商量，“晚上去，你功夫好，翻墙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白幼宁在家里赶稿，却发现客厅里灯火通明，路垚正做着鲫鱼汤，“你不是去媛姐家了么？”
“我又不会功夫，去了能干嘛？”
路垚心里也惦记着，他原以为诺曼他们会找自己的茬，却没想到夏媛回上海是给自己挡枪的。
在英国人看来夏媛是个好拿捏的，商议不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她尝尝手段，这帮洋鬼子还真是居心叵测。
路垚看得出白幼宁眼中的担心，这姑娘从来不会掩饰自己，情感外露，这么多年要不是白老爷子、乔楚生还有夏媛暗地里护着，不知道得沉多少回江了。
“你放心，”就算平日里对她有多少抱怨，这时候也不忍心看她这么沉闷了，“到底是乔楚生的女人，让他去找东西也算是个慰藉，不然他心里也难受。”
“再说了，媛姐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会被保护自己的。这女罗刹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服软的人，你就等着看吧，英国人迟早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两人正说着话，客厅大门就被打开，吓得路垚连锅铲都兜不住了。回过神来才发现是乔楚生，怀里还塞着一本包装很古典的书。
“《红楼梦》？这还是滕花榭本的！这可是嘉庆年间有名的啊。老乔，你娶得怕是座金矿吧？”
路垚看见宝贝就挪不开眼，“我帮你把媛姐救出来，你把这书给我啊。”
乔楚生对他这种见钱眼开的表现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扯上夏媛的东西，他就不得不三思而行了，“你先救，这玩意儿我折现给你。”
听到折现两个字，路垚就跟护食似的，把书紧紧抱在怀里，“那可不成，这东西就得收藏着才有价值，折现可就没意思了。”
路垚看乔楚生面上还有犹豫，又添了把火，“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是我女朋友被关在牢里，你要不想搭救我也不着急，反正你在百乐门还有那么多红粉知己呢。”
说了一大长串话，路垚叹口气，摸一摸书的封面，“诶，可怜我们媛姐，一个人在那么大点儿的地方待上好些日子，人家哪儿受过这种苦啊。正好饭做好了，我送去巡捕房吧，顺便跟媛姐聊聊天。”
“回来，”乔楚生两手掐在腰线处，他这辈子就服这么几个祖宗，“给你。”
说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不过糊弄过去很快就想到，实在不行再给夏媛偷回来，这种爬窗户的事儿乔楚生也没少干过。
以前夏媛还住在孙家的时候，他就没少爬墙跟就为了见夏媛一面。
三个人里面胃口最好的只有路垚，白幼宁和乔楚生手拿着筷子，面前就算是满汉全席他俩也食不知味。
路垚吃饱喝足了就翻开《红楼梦》，对照着自己记下来的密码，一一寻找。
“你们俩要是饿死了，媛姐可就有罪过了。”
路垚的话多多少少也有些安慰的意思，兄妹俩叹口气倒也吃了不少东西。这边筷子落了碗面，沙发那儿，路垚也得了消息。
有乔楚生的嘱咐，夏媛在巡捕房住的还算不错，单人独间不说，三餐还很丰盛，旁边牢里的几个人看着都眼热。
阳光从西面的小窗口斜射进来，夏媛估摸着已经下午了，萨利姆还特意送来一杯咖啡，夏媛漾着梨涡接过，心情还不错，一点儿没有被关进来的压抑，“谢谢。”
刚抿了两口，耳边又响起了脚步声，来人体型应该偏胖，而且绝对带着小人得志的心思，脚步竟然还很轻快。
果不其然。
“钟厅长在牢里还那么惬意啊？”
夏媛放下手中的咖啡，在草席上端坐好，两腿交叠放好，神色淡然，“中国人有一句古话，叫做临危不乱，说得是我；中国人还有一句古话，叫留人一线好办事，说得就是这个巡捕房。”
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夏媛就是杀害安德鲁的凶手，所以巡捕房也不过是将她羁押而已，算不上是罪犯，自然得给她最好的待遇，否则出了巡捕房，保不齐这女人会怎么给他们小鞋穿呢。
“那我也送钟厅长一句古话，叫擒贼先擒王。如果你不希望俞岁出事的话，我希望你跟我们合，安德鲁的事情我们也可以一笔勾销。”
“俞岁？”
夏媛处变不惊的脸色有了松动，起身高昂着下巴，喊来了萨利姆，“我需要电话。”
等出了牢房，夏媛站到英国男人身边，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如果俞岁有事，我一定让你去见上帝。”
夏媛拨打了办公室的电话，钱琦很快便接通了，“喂。”
“准备好文件，保险箱里那个蓝色盒子里的就是，里面还有公章和笔，一并带过来。”
说完将话筒刻意偏了一些，眼神移向英国人，“你不会希望我们在牢里签合同吧？”
“那就请钟厅长尽地主之谊了。”
“香满楼。”
夏媛说完便挂了电话。
英国人很满意夏媛的配合态度，微微鞠躬便准备离开，恰巧乔楚生和路垚走来，他们是来通知夏媛的，因为没有找到进一步的证据，所以夏媛被当做无罪释放了。
夏媛款款走到乔楚生面前，扬起手掌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将路垚都吓蒙了，甚至还咽了下口水。
夏媛用手背轻轻拍一拍乔楚生的侧脸，凑近了他的下颌线，“乔探长，以后做事细致点儿，旁人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说着回过头盯向站在身后的那个英国人，眼神里都是恨意，还有无尽的杀气，不过片刻就恢复了清明。
那句话也是送给英国人的。
夏媛随手拦了一辆黄包车，等离开了巡捕房夏媛才发现自己的手都在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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