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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事情，我听说了！”
九王爷自己寻了一处地方坐下，两个人僵持了一阵子，终于他先开了口。
胭脂将面目低着，轻轻回着：“哦！”
一个字，话茬子到这儿像是又断了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九王爷像是再一次寻了话题一般，可胭脂却忙将他打断：“王爷这晚上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寻我说会儿闲话么？”
胭脂打徐飞长进屋的时候便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可这会儿人却是清醒的，该是这一日又喝了不少，这些年为了掩人耳目，他确实下了不少的功夫。
九王爷长吁了一口气，也不再扯旁的话，直奔主题道：“我说过，我会一直等着你的，今日便是我等到的机会，如果你想要离开兰绍，我的王府永远为你敞着大门。”
我的王府永远为你敞着大门，这话多好听。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家权贵，这世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而自己是一个已经嫁与旁人的女子。
当年徐飞长为了福晋的死可以一直等着她，那个时候她尚且能够想得通，并且为之感动落泪。可如今的她，确实配不上他的这一句话。
“深夜气凉，王爷虽说千岁之躯，却还是防着些好，奴家给大人去寻一件大氅来，王爷还是尽早回去歇着吧！”
她拾起身来要推门出去，九王爷忙将她一扯，眉心狠狠地皱在一起，声音几乎是嘶吼：“我就这么比不得兰绍么？”
胭脂被他声音吓到，身子定在原地，咽了一口唾沫，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去瞧着他。今儿他穿着一件深蓝色外衫，胸膛一朵硕大的牡丹开得正艳。虽说男儿少用牡丹，可他那副瞧着有几分病娇的容颜配上却正正好好瞧上去十分合适，倒是他脚上一双云纹图案的长靴显得有些突兀了。
翻过上个年头，九王爷如今正好三十有一，能瞧得出身上有岁月洗刷过的痕迹，眸子里淡然又坚定，沉郁又果断。若是兰绍是向外放着的，那么他便是向内敛着的，叫人瞧着十分心安。
“我等你三年，我说要娶你的时候，你告诉我你要嫁给兰绍了。那个时候我可有为难你？可有再多说或是多加纠缠么？我说过我会等你，如今便是我等到的第一个机会，你只要能心甘情愿跟我走，我不会管你如今是谁的妻子，或者你的身世究竟如何。”
他像是积压了许久之后的爆发一般，也将胭脂心上的所有顾虑都考虑到了，说话间缓缓将胭脂的身子扯着过来正对他自己，面目凑上去时候胭脂却十分抵触，缩着身子往后退着。
“好好好，我不动你，不动你还不行么。”
徐飞长意识到自己方才情绪许是太过激动吓到了胭脂，忙将攥着的手给放了开来。胭脂退步猛烈得很，身子砰的一声撞上了门扇子，便干脆紧紧地将脊背贴在上头，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徐飞长。
徐飞长似笑非笑，干脆挪步坐了回去，方才的话竟还是没有说完，忙继续说着：
“说来也是好笑。我堂堂一朝皇亲，这天下之大，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何曾有得不到的时候，哪怕豁出我这条命，我也是在所不信。可偏偏你却不一样。胭脂，从本王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本王便知道你是不一样的。你是夺不来的，本王没办法，本王只能倾尽所有，叫你心甘情愿陪在本王身边。”
世上万事皆探破，唯情一字看不穿。胭脂听他说话，想了一想，这话用来说他那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只是一时间不知究竟应该为他庆幸还是为他难过。
突然间几年前的一句话猛烈地在脑海里翻涌着，他曾经对自己说过：“胭脂，从前我只享受占有的感觉，可遇见你以后，我想要一回两情相悦的欢愉。”
旧时候海誓山盟，全都不过是为了一个依靠罢了。可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些年来却非是像旁权贵那般，只有口口声声说爱。他会发现自己的每一个小心思，记住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往事想来确实伤神，叫人唏嘘不已。今儿胭脂已经想的太多，此刻觉得十分有必要适可而止，只是朝前走了没有两步，忽然间又觉察出来他方才说的那句话似乎有什么不大对劲。
本王没办法，本王只能倾尽所有，叫你心甘情愿陪在本王身边。这句话细细一想，加上他今晚来的这一遭，竟有些前因后果的意思。难道说白日的事情是他在暗中操控的不成？
只是事情发生突然，一切都碰撞在了一起，这些细枝末节里头，九王爷他究竟能够做什么呢？
“是你向张屏透了消息，引他到这儿来的？”
细思恐极，突然想到这一桩最大的变故，忽然间胭脂连一身的汗毛都不禁立了起来，毫不犹豫地问了出来，身间打了个明显的颤子，一双眼瞳睁得又圆又大，胆边生寒。
九王爷视线没有动弹，身子微微挪腾了几下，听胭脂这样问话，许是没有猜到，轻轻吸了吸鼻子，将身间的衣裳往紧裹了裹。半晌才出声应下：“是，没错。”
胭脂知道，徐飞长了解自己和明叔的关系，若是他知晓了明叔藏身于此，那么他着实是一石二鸟的计策。既不费一兵一卒就将这谋反之人给收了，还撺掇兰绍与自己生出嫌隙来，他好见缝插针。
可今日这事情没到最后谁会知道结果如何呢？万一兰绍他没有说服张屏，或者兰绍不曾对明叔动手，那么眼下的境况都会有所不同的啊，他又是怎样笃定一切都会照着自己的预想的发生呢？
胭脂皱了皱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如今人就在面前，大可一问解惑。
她凑到徐飞长边上却不敢离得太近，眸子一低，说：“你是不是早就做好了我也会死的准备？”
因为事情不管怎么发展，一旦没有照着他预想的那样，她跟兰绍一般，今日必然逃脱不掉。果然，他是要等到自己心甘情愿的那一天，可若是等不到，恐怕是情愿亲手将自己摧毁。
两个人相隔不过是咫尺，胭脂瞧着那张脸，这些年里她在这张脸上看见过数不清的笑容与温柔，他不向兰绍那般冲动易怒，眼中积淀下来的沉稳往日里叫自己安心，可今日却叫人瞧着有些害怕。
可那又怎样呢，当初在镇抚司衙门时候他就曾经想要过自己的命。他是一朝王爷，要自己这样的奴才一条性命简直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是她自己往日里没有看清楚自己的位置罢了。
可徐飞长却开口否认道：“不，这局棋我敢走，便是有百分之百的打算。我知道张屏他是聪明人，为了他自己的荣华，他根本不敢将这罪名扣在兰绍身上来坏了他们镇抚司的名声。那么活只有一条，我也算准了兰绍他为了护你，就算眼前站着的是你亲爹，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徐飞长的那种神色胭脂她曾经见过一次，便是那日在镇抚司衙门中，她告诉徐飞长她要嫁给兰绍的时候，那种凛冽的眼神之中有一股莫名的希望，却又有一股接近癫狂的笑意。
兰绍为了护她，会毫不犹豫地下手。这话如今听起来，像是横在胭脂和兰绍之间的一个笑话。他不杀明叔三个人都会死，他杀了明叔活了下来，两个人却再不能在一起。
胭脂不语，思量了片刻却突然开口：
“我知道你要这天下江山。”
这突然的一语将徐飞长吓坏了，四周沉寂了片刻，他忙起身到门边上瞧了两眼，见并未有旁的身影，才又重新退了回来。
视线重新与胭脂对上的时候，却见胭脂面色登时一变，十分惊诧：“看来我说的没错。”
徐飞长一愣，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胭脂方才那话不过是为了将自己诈上一诈。
“胭脂......”
只是即便如此，此刻他的面色依旧沉稳平淡，嘴角微微翘着，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语气暧昧：“这桩事情与任何的事情都没有干系，乖，你就权当什么也都不知道，好不好？”
胭脂明白，当今皇帝登基以后，一众兄弟尽数暴毙而亡，九王爷就是靠着出了名的闲情雅致才勉强活下一命来，如今乱党横行，更是敏感时期，若是走漏半点风声，恐怕他明日就不知会得上什么不治之症而身亡。
她闻话后干脆从怀间抽出一柄刀刃来，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时候藏进去的，这会儿拔刀出鞘递给他，问他：“你不杀了我？”
他不可能不明白，只有死人才会牢牢地保守住秘密。既然明叔的死有一部分与他有关，那么恐是连她自己也都不敢笃定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如今的他，难不成会用自己的命跟她赌不成？
“你杀了我，也算你帮我了一个忙，我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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