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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10月25日武汉失陷,第33集团军张自忠部被迫向汉水撤退设防,以阻击西犯的日军。44岁的卢作孚乘飞机再次匆匆赶往宜昌,他凌空俯视破碎的祖国山河,看着公路上那些扶老携幼的难民和溃退的军队,心情万般沉重。
大江东流,飞机西行。
秋日那阴霾的天空令人窒息,飞机降落在宜昌机场。卢作孚上了中型吉普车,汽车飞驶,直奔城区。卢作孚坐在前座,他不是指挥千军万马的战地将军,而等待他的却是比指挥千军万马更为险恶的一场大仗。来机场接他的童少生和朱正汉坐在后座。
汽车开进满目疮痍的宜昌小城后不得不减速,在惶惑的人群和杂乱的物质中缓缓行驶。穿长衫的先生、着旗袍的女人、白发的老者、待哺的幼童、满身血垢的伤兵,挤满了大街小巷,行李满地。
童少生说:“卢总,这是从各地撤退下来的难民和伤兵,有三万多人,房屋早已住满,只好露宿街头。”
卢作孚道:“少生,我们得尽快将他们后撤!”
汽车沿了临江街缓行,眉头紧锁的卢作孚看见街下方的轮船售票处黑压压挤满了人,都争先恐后往用厚木板加牢的售票窗口挤。有的惊惶者就压在人头上、肩头上往前爬,喊叫声、怒骂声、哭泣声被江风断续传来。卢作孚长叹,起眼看见远处江边堆满的物资,股股江涛扑打江岸,大有欲将这些物资卷入江中之势。
卢作孚体谅人们此时此刻的惊惶,由于担心敌机空袭和进攻,都争先购买船票,想要尽快离开这里。这些众多的人员,还有近十万吨物质都十万火急等待西撤。啷个办?他一筹莫展。从宜昌进川走陆路吧,没有铁路,不通公路,山荒路险,店少人稀,暴雨烈日,仆仆风尘,较之舟行则劳逸顿殊矣。惟一的只有走水路,然川江天险,滩多流急,船只太少。如何才能够尽快地将这些人员和物资运走?
船,轮船!这是惟一的运输工具!养“兵”千日,终用“兵”一时。
中型吉普车驶到大江边停住,卢作孚、童少生、朱正汉下车来。
从大雪山呼啸而来的万里长江夹杂着泥沙、倒映着翠峰、冲撞着巨石滚滚东去。卢作孚目视大江,心中哀然。离开武汉前,他在江边看流水时,心涌大波,这水流变缓的大江啊,极不情愿地接纳了中国民众的血泪、呐喊和悲愤。
眼前,这宜昌江岸也是一片萧杀之气。
卢作孚沿江岸走,看着堆积如山的仪器、设备,心中骇然。几乎全中国的兵工器材、航空器材、轻重工业器材都集中在了这里,这些物质重要至极,是国家之宝,是国家仅存的一点儿元气,一旦遭受损失,后果不堪设想。可是,以民生公司目前的运力,要将这么多物资运往重庆至少得需时一年。他清楚,长江水道的船行季节,以旧历五、六、七、八月为大水期,十二月、正月为枯水期,惟二、四月及九、十、十一月水流平缓,最得行舟。眼下已经接近枯水期,轮船能够通过长江上游中水位的时间只有40天了,否则就进不去了;加之敌人的进犯,可真是燃眉之急!
早已经谋划并实施了撤退工作的他,还是叉腰仰天长叹,要在40天里把眼前这些物资和人员运走,难,太难了。
卢作孚不乘车,领了童少生、朱正汉登上码头石梯,沿街走。
临近码头的街区人流如潮,阵阵童声传来,一群保育员带领着上千名难童走过来。保育员和难童们都疲乏极了,院长叫孩童们就地休息。喊叫、嬉笑、哭泣的孩童们就坐满了街区,保育员们格外忙碌。
边走边谋思撤运计划的卢作孚看见了这些难童,就想起“战时儿童保育会宜昌接运站”给他的那封急信,从衣兜里掏出来看:“兹因时局益紧,空袭频仍,本站滞留宜昌儿童尚有千余之多,早经蒋夫人向各方呼吁,请于协助。风闻军事当局以时局紧张,拟将船只加以统制之说,果属确实,则千余难童均将无从运送。素仰次长热心公益,拯救难黎极具热忱,用特函请次长查明,准予商饬航政当局,在每次船只上驶时,酌予加运难童若干名,俾千余难童得达安全区域,皆次长之赐也。临颖不胜迫切待命之至,此上卢次长钧鉴。并颂公绥!”
又看了一遍这函件,卢作孚心里不平静。为这千余难童而心疼、心急,也为那一纸军事委员会的命令而愤然。那命令称:“为统一调配运力,便利抗战运输,民生公司必须把全部船只交给军政部,由其直辖的船舶运输司令部掌管。”他反复权衡,倘如把民生公司交给军政部管理有利于国家、民众和战争,是可以执行这命令的。假如是以国难当头为借口,欲兼并、整垮一个民营企业则是万不能执行的。要知道,指挥一支船队和指挥一支军队不同,船舶的使用、调度最有经验的莫过于轮船公司自身。将此前民生公司自愿承运变为硬性派差,就可能出现置航运规律于不顾的军事强迫命令,结果将是杀鸡取卵。将造成闲置、浪费大量运力,于平时,此举绝非合理,于战时会贻误战机,酿成大错。他据理陈述不能执行此命令的理由,军政部张何应钦拿不准,呈报了在武汉的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对卢作孚摊手道,这件事情得要委员长定夺。
何应钦这么说了,卢作孚就去面见蒋介石。穿长衫的蒋介石在官邸接见了他。战事十分吃紧,蒋也知道,此时此刻的船运尤其重要,卢作孚是其重要角色。
“作孚呀,7月30号,陈诚给我呈报来电文,要我手谕你卢次长派专轮两艘,专航宜昌至巴东航线。那鄂西呢,居后方要地,为通川的孔道,交通是极待维持的。”蒋介石说,眉宇间布满愁云。
卢作孚说:“是的,原计划宜昌至巴东修筑一段公路,因山高岭险,施工很困难,需时费力,非短期内能够完成。”
“所以,此段交通全仗长江航运了。据陈诚电文称,普通轮船是不能行驶宜昌以上的,你们民生公司倒安排有13艘浅水轮行驶在宜昌至重庆的航线上。”
“对的,可是我们这些轮船大部分供给军运,以致宜昌一埠的难民麕集累万。”
蒋介石挠头,说:“陈诚也是这么说的,还说,各机关的文件、器物亦堆存甚多,无法转运。”
卢作孚点头:“所以,现今的船运格外重要。我曾经于8月8号电呈过委员长,我去了宜昌,专派了两艘轮船航行宜昌至巴东一线,并且与修成的一段公路保持了联运。此外,我还派人去了巫山、巴东,安排囤驳和小工栈房事宜。”
蒋介石说:“想起了,见过你的电文,你这样做对。好像,你8月下旬也还发给我一份电文。”
卢作孚点头:“那电文主要说了两点:甲,关于轮船集中的办法;乙,关于木船集中的问题。”
蒋介石点首:“你那电文很长,讲得具体,说是已商别动队康总队长兆明,将禁烟缉私之‘安华巡舰’改驶川江。”
“是的,康总队长已经同意了。”
“你还要求何应钦拨小炮舰一艘,借给禁烟缉私处以作缉私用,又同安徽财政厅商借其省政府的一艘小巡舰来担任缉私,是不是?”
“是,可一直未得回复。我还请示过何部长,让其船舶管理所解租我‘民苏’、‘民俭’两轮,至少解租‘民苏’轮,以加入整个运输计划。”
蒋介石道:“作孚,你倒是尽心尽力了。”
卢作孚说:“大敌当前,国难当头,自当倾心尽力,万死不辞……”就把对何应钦说的不能执行“民生公司必须把全部船只交给军政部”的命令之理由又申述了一遍。
蒋介石听着,起身渡步,觉得还没有驳回卢作孚这申诉的充分理由,而军情又十万火急,沉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让敬之撤销了这道命令就是。”
卢作孚起身道:“有委员长这话,我就放心了。”
蒋介石点头,锁眉道:“现在国家困难、国库空虚,这军事运费嘛,只能按照平时运费的十分之一付给你们。”
卢作孚道:“为了抗战胜利,我们民生公司愿意做出任何牺牲。”
蒋介石笑笑:“好,那就这么办。”又严肃道,“所有的人员、物资和器材,务必于五个月内运输入川。”
卢作孚想着,转首凝视低远处大江上的民生公司轮船,长吁口气,幸好有了这只船队,幸好保住了这只船队,眼下就得依靠这些船只马不停蹄地往返运输!他又陷入思索,如何才能完成好这有关民族存亡的宜昌大撤退呢?走着、想着,与一个年轻女子差点儿撞个满怀。那年轻女子不过十六七岁,长辫飘逸,清亮的两眼布有忧愁,照看着她身边的一群难童。
卢作孚住步:“请问,你是这些难童的保育员么?”
那年轻女子点头回答:“是。”看卢作孚,“你是不是要找哪个?”重庆女子口音。
卢作孚道:“我不找哪个,问问,问问。”看那些疲乏而显饥饿的难童,叹道,“是得尽快把这些娃儿们运走!”
那年轻女子说:“是呀,他们都还好小,要是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了会好惨。”
卢作孚点头,看那清秀女子问:“啊,你叫啥子名字?”
“我叫赵素珍。”年轻女子回答。
“素珍,赵素珍!”有个高个子年轻伤兵喊着走来,他右手被血污的三角巾吊挂在胸前,左手拿着两根油条,“素珍,来,油条,你最喜欢吃的。”
“啊,太好了!”赵素珍接过高个子伤兵手中的油条,“李坤山,你吃了没有?”
李坤山笑答:“吃了。”
赵素珍身边的难童齐仰脸盯着她手中的油条。
赵素珍两眼发热,她咬了一小口油条咀嚼,就把油条都分发给了难童们。
卢作孚看着,眼睛热了。
“啊,你是卢次长!”李坤山朝卢作孚敬礼。
“你?……”卢作孚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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