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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谁呀？”
都已经是酉时了，这个时候家家户户应该都到了用晚膳的时间，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桂花婶还在忙着做晚饭，王妍暗自猜测起身开了后门。
日色将暗，来人的面容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竟然还是多年未见的故人，王妍心里一闪而过的惊讶。
当年的面容虽然随着年华逝去苍老了许多，不过看上去却更加让人容易信赖了，还是一身鲜艳的打扮，即使在人群里也能一眼瞧见她，所以即使过了这么些年，她再见这个人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亮丽的颜色实在是让她印象很深。
“赵大娘，您这是？”
王妍一面开门，一面好奇地问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可她也想不出除了当年现在两人还能有什么焦急，这县城虽然小，可她也不爱出门，她还以为两人不会再有什么机会碰面呢？媒人上门多是为了说亲而来，她可不觉得还有人敢上门来向她提亲，过了这些年她身上这“恶名”可是依旧还在身上啊，可是万一还是有人一直惦记着自己这点身家呢？
她这么想着，这面色上不禁也透露出几分来。
赵媒婆是何等的人精，能做媒婆这行当的不仅得能说会道，那眼力劲也不能少，上到高门大户，下到走卒贩夫，谈的了风花雪月，也能拉得起生活家常，来往的可都是各家的精明主妇，说错一句话说不得就要砸了自家饭碗，赵媒婆能在这一行几十年都是如鱼得水，可见不是简单的人物，王妍这点小心思在赵媒婆眼里那真是不够看的。
“放心，我可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桂花妹子的，她人可在这里？”
王妍一走就是这些年，谁也不知道这一大姑娘家在外面这些年干了些什么事，背后嘀咕的人自然不少，其中也少不了恶意的揣测，年龄大了家底看着也有限，这位王娘子的行情可不必当年，赵媒婆想起严家那门亲事如今仍觉得可惜。
“在厨房忙着呢，您先进来吧”
被人当面点破王妍也不觉窘迫，心里估摸着可能是当年太多媒婆上门给她造成了阴影，如今看到媒婆上门就觉得紧张。听到人不是来找自己的心里立刻送了一口气，不过又听到人是来找桂花婶子的，立刻就想到之前说道的月儿的亲事，暗暗咋舌这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的效率。
赵媒婆先去了桂花婶家里发现人不在才来了这边，人找到了也送了一口气，她虽不是啥大姑娘家，这天色晚了还在外面晃悠也有些让人害怕，要不是时间太赶她也不必着急过来找人。
王妍把人带到客厅里坐下，顺便准备好了茶水。
赵媒婆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等人出来。心里感叹王娘子这日子过的着实好，身上不缺银子，里外都有人伺候着，也没什么人来管束，就是高门大户的日子也不见得多舒心，但这位小娘子日子才真是过得好，等将来老了，虽是孤单了些，但手里有银子日子总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赵媒婆的目光在王妍身上打量着，王妍没有忘记这位扮相艳丽的媒婆大娘，赵媒婆对这位敢放言不嫁人的王家娘子更是印象深刻，如今十年过去了，这位已过芳华之龄的王娘子还真的一直独身了下来，当年和她一般大的娘子早已都嫁人生子了，而那些人日子过的再好也难免生活里遇到磕磕碰碰，身上的光华多少也有些黯淡了，而眼前这位细瞧着却依旧恍如少女，目光澄澈，笑颜如初。
这让赵媒婆突然想起了她还未嫁的时候，过去她也是不愿意嫁的，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同床共枕生儿育女，每天不仅要操持家务，还可能要面对婆婆刁难，和未嫁时总是不能比了，看着出嫁后的闺中姐妹一日日变得沉默下来，赵媒婆当年是恐惧嫁人的。可是再如何恐惧和不愿意，她都没有选择，因为宗族和家人都不会允许她不嫁人的决定，要么嫁人，要么默默死去……
所以她嫁了。
嫁人后的日子没有没有她想象的坏，但也不足够好，只不过或许是因为没有期待，所以心里很平静。很快就有了孩子，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来了，这些年帮着拉纤做媒，帮劝男女婚嫁喜事，她以为这些事她早就忘记不在乎了，没想到还会再一次想起来。赵媒婆想她应是有些羡慕这位肆无忌惮的王娘子的，不过这种情绪一闪而逝，如今她已是快要做祖母的年纪了，这些没边没际的事情多想无益，毕竟不是谁都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的。
“赵姐姐，等久了吧”
“就一会儿的功夫，你托我打听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真的？那你快同我说说……”
桂花婶手脚麻利干完活擦擦手就出来了，看见赵媒婆立刻眼里就有了笑意，忙拉着正准备站起来的赵媒婆又重新坐下来了，而王妍早就退出房间躲到厨房吃晚饭去了。
客厅里一直有两人的笑声传来，看来谈得极为愉快，虽然王妍心里就跟猫抓了似痒痒的，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外面一直等着两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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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打听地如何？”
这些日子赵媒婆找了桂花婶几次后，月儿的亲事人选大约就敲定了下来，只等着对方来过礼就可以。
本来还在忧虑地王妍还在想这婚事这么快就决定会不会有些草率，不过细细想过又觉得这么快不无道理。因为这安阳县城就这么大，适龄的男子也不多，圈子一下就小了许多。赵媒婆在这行当干了这些年经验丰富，哪家孩子到了年龄需要准备亲事，各家人品如何那定然都是心里有数的，所以选定人以后再旁敲侧击对方是否有那个意愿，若是双方都有意愿，那这桩亲事便就可以决定下来，拖拖拉拉地反倒多有变故。
王妍还曾找机会问了下月儿这孩子的意愿，不过这孩子羞羞答答地半天也没说出啥，她也只能在心底无奈叹气。十三四岁的年纪，字也不识得，平常就是在家里干干家务从不见外人，懵懵懂懂能知道啥，她不能决定这孩子的命运，这孩子自己也不能。
想着这件事一整晚没睡着，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能让人放心把月儿这孩子交给他。想着自己整日里在家呆着也没啥事，所以她本想自己去看看的，不过这脚刚一踏出门就定住了，迷茫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她根本不知道往哪去寻人啊，长长叹了一口气后，她又缩回来了，只得拜托阿成去打听一下月儿定亲的对象。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阿成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了，带回了王妍想知道的消息。
和月儿定亲的对象名唤李二柱，是东二小巷李家的第二子，他爹在酒楼做账房先生，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有弟弟妹妹，一家人都挤在一个院子里，王妍听着都有些头皮发麻，这么多人住在一处，可见以后鸡毛蒜皮的“热闹”。大儿子李大柱前两年已经成亲生子了，现在轮到李二柱这个做二儿子的了，其余的都是老的老，小的小，月儿要是嫁过去肯定少不了要操心的。
王妍最希望的当然是对方上无父母照料，下无兄弟需要扶持，月儿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不过这种“自私”的想法太不符合这里的社会价值观了，她也只敢在心里默默悱恻。几代同堂，子孙繁盛才是这里人人期盼的，有可以依靠的族人才是生存的底气，所以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是生的越多越好，将来兄弟姊妹也能彼此依靠。所以即使能找到王妍口中的“孤家寡人”，桂花婶也不会将女儿嫁给他。至于女儿以后要照顾一大家子这件事，桂花婶反而能够接受，因为做别人家的儿媳，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日子纵然艰难些，但只要夫妻同心慢慢熬着总能熬出来的。
见王妍情绪不是很好，阿成安慰了几句，他同王妍说这不单是李家，其他人家大抵也是如此。时人结亲讲究门当户对，婶子和月儿也只是一般的人家，既然是一般的人家，这日子难免就是柴米油盐，没有哪家是容易的。阿成不禁想到了自家孩子的亲事，心里也是感叹，托东家的福，如今他的孩子在亲事上也能上一个台阶。
感叹一下生活不易，心疼一下月儿这孩子以后的日子，王妍问起了李二柱的情况。
“那小郎君如何？”
环境想来就这样了，也不知道月儿那对象为人如何，人好了一切都还是有希望的。
“相貌普通了些，不过听人说性情倒是温和，月儿性子也好，想来以后也能相处的好。如今好像正跟着师傅学木工手艺，等将来出师了，有一门手艺在身总不会饿着月儿的，慢慢地日子总会过好的”
比起王妍的忧心，阿成反倒很平静，桂花婶这些年里很照顾他，如今她女儿成亲他也是关心的，在他看来这桩婚事没有什么大问题，门当户对，男方瞧着也没啥大毛病，那这桩婚事就不错，想当年他自己处境更困难，这么多年也熬出了头，以后小夫妻俩多努力，加上他们这些掌柜们照顾着，日子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王妍没有纠结太久，正如阿成所说那样，日子慢慢过总会好的。只是看着这桩亲事，她再次庆幸自己脑子一直清醒着没有成亲，她本身条件也没有太好，高门大户去不得，平民人家她也吃不了这苦，哪有现在的清静自在。
婚事进行的很快，八字这关过了以后，两家便正式交换了细帖，这桩婚事就这么决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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