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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是暗的,时间是静态的,连呼吸都是清晰的。等了几秒没等到反应,许卿合稍稍侧了下身子,轻松进屋,她一进屋,抱起手臂看见床上的浴袍。
娴熟得像是住进了自个家,许卿合冷笑一声,转身说:“你肯定知道哪里有吹风机,是吧?”
话中有话可明显了,做过几年老板,许久没这样拿腔调的。
朴逸不笨,相反聪明得紧。他一听就晓得许卿合想说什么,他抿抿嘴,俨然犯错模样,他低低头,轻言细语:“抱歉,我是故意的。”
他执行能力还强,讲完立刻去抽屉取吹风机,取完走近许卿合,朴逸足足高她一个脑袋,许卿合要微微仰头才能看见他,她鼻尖不差毫厘,便能轻而易举的触碰到下巴。
只是递个吹风机而已。
许卿合倏地想到,他会不会知道自己要洗头,故意对调了房间。这样的猜测在脑海无限放大,溢出难言的隐秘。
他喉结动了动,拖鞋趿了几步,说:“你在这睡吧,我去你那屋。”
被拆穿就想跑,哪有那么好的事。许卿合顷刻转身,伸腿勾了勾门角,踢关了门。朴逸动也没动几步,望而却步。
共处一室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么,成全她好了。许卿合是这种人,不惹她还好,一惹就收不了场。
她不急着发干,湿润的秀发凝成根根分明,碎发帖了几根在鬓角,眼神也是润的,现在的她,身体曲线也好,气质多情也罢。都趋于一种致命的美感。
许卿合一屁股坐在床尾,软软的床垫被压了一些,她抱起手臂,几根秀发散落在胸前,她声音严肃,质问道:“为什么骗我?”
朴逸站在离床尾不远的位置,他也是回答得利落:“我想追你。”
许卿合眯起眼,轻轻吐气,嗤笑他:“我是不是拒绝过你了。”
“你拒绝你的,我追我的。”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倒衬得她在问罪。
执拗得好像墙角不起眼的杂草,明明是大自然中最脆弱的东西,任什么动物随便一踩就折了,但他就是屹立不倒,偏要长直了,铆足劲的往外冲,像是对外界在说,你要烧就烧要踩就踩,我还会长的。
朴逸给她这样的感觉,雨后的新芽,新鲜蓬勃,生命力。
许卿合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她想了别的条件,犹豫再三还是讲了:“你追到了,然后呢?”
“对你好,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做。”
似乎觉得还不够,朴逸又添了句,“家务我干,赚钱我来,你说东我不往西,你说不好我绝不讲好,你生气我哄你,你高兴我让你更高兴,你只要跟我说你要什么,我能办到我都会去做,你只要,别离开我,待在我身边,我需要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从小到大,许卿合因为貌美没少被人表白,什么肉麻的情话她其实听惯了。表白在她看来,只是一种形式,有时候关系到了,完全可以省去这一步。
只不过今天,她被朴逸刷新了认知,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表白得赤诚又真心。
他这么一说,许卿合接下来的问题残酷又扎心,她躲了躲眼神,问:“你有钱吗?你在福利院长大,一个人的生活不辛苦吗,你能把自己的人生过好已经是难得了。感情没你想的容易,我不值得。”
别待了,再待下去得出事。
许卿合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残忍,她在心中狠狠痛骂自己,又起身经过朴逸。
“我大学是保送,会保研,也在做项目,而且——”
不能再待了,许卿合动身拿上吹风机,背过身绝情道:“别白费力气,好好在大学谈个恋爱,虽然不一定走得长远,但总比在我这吊.死好。”
门把扭转,一股劲又给推回去,许卿和掀起眼皮,手掌按住了门,皮肉之下是偾张的青筋,重重地砰了一声。她被朴逸圈在手臂间。
耳畔是温热的气息,他说:“小恐龙的大电影,我会亲手执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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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泛起鱼肚白,暴雨之后,晨曦的第一缕光初照当头。
许卿合没有等谁,而是幸运的叫到了司机,没跟谁告别,更没吃所谓的早饭,匆匆离开了农家乐。像落荒而逃。
车子驶入公港市中心,霓虹绚烂布满瞳孔,熟悉的感觉这才涌上心头。
不慎被浪花拍上岸的鱼,再次回归海洋,会不会也有同意的感觉,许卿合放空大脑,不知东南西北的胡思乱想,好以躲避某件事。
没多大用处。
像打不死的小强,总往脑袋钻。
许卿合到家又洗了个澡,她洗完第一件事是去摸手机。
给林之言打电话。
“喂。”
“怎么啦。”
林之言那边环境嘈杂,震得她耳朵疼。
“给我找个男人。”
“啊?”
“我说给我找个男人。”
林之言不由得笑了:“哪种?一次性还是长期?”
许卿合又把范围缩小,“我是说,给我介绍个对象。”
“你跟陈燃赌气啊,真不和好了?”
“你别管,你只管做媒婆。”
掐断电话,她还在想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道德,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毛病。
她单身这么久,确实该谈恋爱了,谈一段能结婚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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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卿合放弃找工,干脆玩心大发,一口气见了好几个男人。林之言眼光还行,找的男人都是精英。他们的谈吐修养顶好,但她老是想起陈燃。
她不喜欢西装革履的男人,也不喜欢他们口中的“开会投资理财”,她想有个男人能正常地,平凡的,告诉她———
明天吃什么,晚上去哪玩,周末去哪约会。
她只是想过普通的生活。什么时候也成了一种愿望。
消弭了段时间,许卿合独自去电影院看电影,看完之后她找不到厕所,随便问了路过的男人,男人身上有好闻的薰衣草味,他指路:“左拐。”
这不是一段插曲,你无法想象人生命中发生的琐碎小事,会不会串联成线,最后织成网。
各大平台都在推送一部动漫,一部关于神话故事的动漫,空前火爆,火到把国产动漫提拔到了一个高度。
许卿合怀揣欣慰的心买了一张电影票,她买电影票的时候,想到了那个人,他说他会亲手执导小恐龙大电影。
也是这句话,她才反应过来,那个人,他面试通过了。
看完电影,她又遇见了上次指路的人。这次两人撞见,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擦肩之时,男人忽然说:“挺有缘的,一起吃顿饭吧。”
男人叫柯森,他说他频繁进电影院,只因自己是编导专业的老师。想给学生讲这部具有代表性的动漫电影。平时也爱拉片,院线试图,尝试做影评人。
许卿合看得出来他喜欢自己,人的关系莫过于此,我刚好需要,你正好出现。她也有恋爱的需求,尽管没说破,但她不拒绝,她是想试一试。
她想开启一段新生活。
柯森时不时约她散步聊电影,不过两人同是美院的学生,而他是美院的辅导员。许卿合心想不是一个圈子,认不出她,也不晓得她的事,挺好,省去许多麻烦。
网编织得差不多了,许卿合想要收网了,这时接到了王田军的电话。他寒暄几句就进入正题。
“乔云不在,你也算剧组的成员,来杀青宴吃饭,不能缺席啊,必须来。”
许卿合不想去,说:“我有事,我这边有人。”
“谁啊,一起带着来呗。”
他都这样说了,再拒绝也没用。许卿合看一眼柯森,说:“知道了。”
万万没想到这场杀青宴会有朴逸,怪她以为朴逸兼职快结束了,她甚至觉得,他的兼职是随她的离开而离开。
在杀青宴看见他,许卿合觉得,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
他做一件事认真到了极点,怎么会因为她随随便便离开。
许卿合全程没看他,反倒是柯森主动叫朴逸,他们是学生与老师的关系,柯森居然是他的辅导员。
这个世界太小了,兜兜转转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饭吃得不安生,站在许卿合的角度,今天她应该跟柯森确认关系。然后他们开始交往,如果顺利还会结婚,再往下也许会要个孩子,柴米油盐,粗茶淡饭的生活。
平凡朴素的一生。
最好不过的人生,许卿合却莫名遗憾。
坐在餐桌上,柯森听王田军夸朴逸能干,有本事,会拍电影。
他咯咯笑,夸道:“这是我们专业最聪明的学生,将来必定是大导演的路子。”
王田军说:“下一步有安排没,还需要进组不?”
朴逸淡淡说:“不用,进组了,有家公司要拍动漫大电影,拨款招募,我去面试执行导演,选上了。”
柯森拍一下桌子:“这个好!行啊你,老师没把你看错。”
许卿合忽然伸手牵过他的手,柯森身体愣了一下,对面没有情绪的人眼神也紧紧盯着动,气氛变得浓烈。
她凑近柯森,说想回家。是个男人都明白了,柯森讪笑着赔不是,仿佛这场饭局他是男主人。
朴逸握了握掌心,喉咙干涩,心脏肿胀。他们离开以后,他也起身不问缘由,潦草结束了没动几口的饭。
柯森去开车,许卿合站在路边等他,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的认为对方应该骑两个轮子的车来接她。当看见四个轮子时,她闪过片刻的迷茫。
柯森给她开门,还没弯腰坐进副驾,就被他按住胳膊,到了这个岁数,没谈过恋爱不可能的,情侣之间的调侃简直信手拈来。
他顷身,离许卿合越来越近,唇瓣快要紧贴上。
一串刺耳摩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两个人都退了一步,凉风轻擦耳畔。许卿合却在柯森忙碌的弥补尴尬中,透过他的方向,看见朴逸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他的脚掌擦过地面,一下一下的摩擦,声音很大。擦了一会儿,还蹲身系鞋带。
系什么呢。
鞋带根本没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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