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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那是大半年之后的一个雪夜。
将近冬至,天黑的比往常都早,才五点来钟,天边已经泛起灰蒙蒙的黯淡,太阳蒙在飘荡着的无边雾气里,泡的发白。
孟鹤堂靠着窗边抽烟,屋里暖和和的,开着空调,几个散工在炕上打牌,吵闹的很,窗户开了条缝,冰冷的寒气化成厚重的白雾卷进屋子,孟鹤堂浸泡在里头,像个仙气渺渺的雕塑。
身后有人叫他:“哎——小孟啊,你玩儿不?”
他伸手在烟灰缸里弹掉烟灰,笑眯眯地回头道:“不来了,玩不过你们。”
一群人乱七八糟的哄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调笑了他几句,又继续回到牌局里。
孟鹤堂天生就有这样讨喜的好脾性。
他转回脸,继续瞧着窗外。
动物园里早先铺的是沙土地,后来因为跳蚤泛滥,全给铲了,干脆铺上水泥,他们这屋靠近大门和鱼池。
谦儿大爷业务范围惊人,钓鱼也算他的人生爱好之一。
天色愈暗,鱼池十分平静,水面之上还残存着几只尚未完全腐烂的残荷根须,显出一种无以言喻的寂静和苍凉。
孟鹤堂有点移不开眼。
他突然不由自主地想,其实不干相声,他在这混一辈子也挺好。
他是谦儿大爷干儿,业务熟练,工资高福利好活儿少,还能免费玩儿。
如果不做相声,他会去干什么呢?
或者会做个音乐老师,每天带着一帮猴崽子们尽心尽力地练习嗓门。
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头,嗓音条件参差不齐的孩子们用懵懂的眼睛一齐看着他,那其中的憧憬懵懂,想必与台下的观众是不同的。
他几乎为这个想象平心静气地微笑了起来。
然而这时,有远光灯划破渐渐浓郁的雾气,隐隐显出一个模糊的车辆轮廓。
那车长长鸣笛两声,放下俩人,掉头走了。
有散工听见动静,不耐烦地嘀咕两句,已经快到关门时间,不知道是哪个讨嫌鬼来耽误他们下班。
但瞥了孟鹤堂好几眼,想想还是觉得让他跑腿不好,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牌撂下,骂骂咧咧地打算自己亲自出门看看。
孟鹤堂站起来,把手里的烟捻在烟灰缸里,把他一拦,十分周全地说:“我去吧,反正我也坐久了,动弹动弹,你们继续玩儿就成。”
散工如获大赦地重新坐下来,目光投回牌局的同时不忘敷衍地谢他一句。
孟鹤堂摇摇头,关上窗缝,推开门走了出去。
骤然包裹住他的寒气让他摆脱了一身的沉郁困倦,他搓搓手,缩起脖子把手塞进兜里,往外头走,边走边朝着那俩人喊:“二位来玩儿?我给您介绍一下啊。”
那俩人的身影影影绰绰,能听见说话,有一人听见他这一嗓子,先乐了:“哟,看来在这干得挺好。”
另一个人也笑着附和:“可不是吗,我就说他这模样这性格,干什么那都像模像样的。”
孟鹤堂一怔,慢慢停下脚步,不敢相信似的,试探地叫他们:“师父……干爹?”
“唉,干儿子。”
于谦笑眯眯地应了,“快去叫厨房弄点小菜好酒,咱们好久不见啦,喝点儿,这天寒地冻的。”
他们终于走近,瞧着这许久不见的徒弟,大约过得安逸,胖了一点,站在鱼池旁湿润的夜色里几乎找不回自己的表情,半晌,才笑道:“唉,好嘞。”
孟鹤堂一转身跑着去了,惊散了屋子里一群消极怠工的男人。
郭德纲端详着他的背影,抿起嘴笑,评价道:“这孩子,还是穿大褂好看。”
“可不是。”
于谦深以为然。
厨房手脚麻利,迅速弄出几个小菜,上了于谦爱喝的酒,三人对坐,吃饭喝酒。
郭德纲不喝酒,就由孟鹤堂陪着于谦小酌,孟鹤堂先敬了两位长辈一杯,又斟酌着说些热闹话。
他相声底子厚,说起来像模似样,逗得于谦乐不可支,倒是郭德纲,其实台底下性子清淡,笑也是笑,但只笑几声,绝不让人看见自个的后槽牙。
酒过三巡,孟鹤堂又替于谦满上一杯,再把郭德纲的茶续上,自己也喝的有点晕乎乎的,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干脆沉默下来。
于谦手里转着那小小的酒盅,酒液随着动荡漾,却始终在那杯中回旋。
他抬起眼皮看孟鹤堂一眼,浑不在意的模样,道:“小曲儿还记得不?”
孟鹤堂一激灵,从这突兀的提问里突然嗅出某种令人狂喜的因子。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把酒杯轻轻搁在桌上,盯着于谦,近乎慎重的回答:“都还成,您想听点什么?”
郭德纲端正地看着他:“劝善歌吧。”
他说。
孟鹤堂说,好。
他站起身,抖了抖衣襟上落着的烟灰和花生皮,似乎也想抖落掉一身的烟味酒气。
演员是绝不能带着这些上台的。
他退开两步,在两位恩师、父亲面前,在小屋昏暗的灯光下,忽然间感觉到了一种恍惚的紧张……与兴奋。
好像他于一瞬之间将时光缩地成寸,一步就跨过了许多岁月。
将他再度带回到了拜师的那个下午,是九月,暑气未散。
他还跳脱,师父们尚未老去,他攥着一手把的汗,抓皱了大褂。
孟鹤堂一低眼,信手抚平了衣角久坐而出的褶皱。
隔壁散工在嘈杂声里一怔:“这声是小孟吧?”
“哎哟,好像真是,唱的真不错啊。”
三寸舌六方台娱乐生平,六尺身一醒木戏言百态。
是为相声。
而绝非要为任何世俗变迁屈服,当演员披上这身大褂,就该在从他们的言谈中,窥见老先生们清癯的风骨。
年后,孟鹤堂回到了他阔别已久的相声舞台。
小搭档在七队渐渐锻炼地能够独当一面,周九良终于磨出了自己的代表,跻身角儿的行列,开起了专场。
他们几次在机场碰见,匆匆招呼过,周九良已很稳重,对粉丝的围观一笑置之。
人的关系并非如想象的那样坚韧,那时候周九良想着放任发展,他与孟鹤堂必将陌路,而选择分开。
如今他们在机场面面相觑,除去问好居然也说不出更有营养的对话了。
世事难料。
孟鹤堂复出后的第一场专场没有坐满。
几个月后的小园子里,他在休息期间磨出的新活效果极佳,他携着他的品与截然不同的心态再度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但这一次,孟鹤堂再不会为任何事情彷徨担忧。
成年人的时光像水一样,无知无觉地淌下去,每天好像都过的十分忙碌,可回手一拢,却又只能握住一手湿润的空茫。
孟鹤堂或许是始终对某些事情无法释怀,因此对此后的搭档再不肯那样台上台下的掏心掏肺。
又或者是……他始终在等人想通,然后回头。
可惜那六岁的差距所带来的区别,不仅仅是脸上皱纹的多寡。
那是许多年以后了。
他俩终于变成了封箱时候压场上场的大角儿,cp粉也没断过,一直有人扛起新的大旗。
孟赵钱孙李周吴郑王,lofter上,后面跟着的那个姓也换了几茬。
倒是曾经的堂良tag,参与人数一年少过一年,变成了圈里老人的时泪。
那年封箱,也不知如何安排的,他久违地和周九良出了一次场,聚光灯打在他俩身上,师兄弟们分列两边,场下十分静默,再没人疯狂尖叫呐喊。
孟鹤堂恍恍惚惚地,总觉得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候他俩还没什么名气,上台鞠躬时候周九良总是紧张,他就借着低头的功夫对他安慰的一笑。
他与周九良久违地同行过短短的一路,在鞠躬时候他以眼角余光,瞥见周九良油盐不进的冷漠侧脸。
他正过目光,心里翻上来点说不上来的沉郁。
而后掌声渐歇,他俩各自背向,抬头的瞬间周九良不动声色这么一瞥——
正望见孟鹤堂挺拔的背影,墨绿色大褂很是整洁,没什么皱褶。
他一怔,就慢了一拍才迈步。
那背影着实很熟悉,很多年前他望着这个背影,觉得自己与他会子子孙孙地相处到白头。
子后又孙,后辈的主意他们管不着,反正自己是会跟着他的。
转眼间,竟也物是人非了。
锣鼓班子响起来了,老了许多的师父仍和于谦站在一起,拉长语调唱响了又一年的封箱,德云社一年好过一年,角儿们火的如日中天。
少年人的悲欢永远令理中客为之心神摇荡,永远有新的cp可追,屏幕后永远有人落泪,有人狂欢。
可失去了的,消散了的,错过了的,再也没人记住了。
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拖的太长了,本来只是想写一个因为不可抗力分开的故事,但是写着写着加了很多自己的想法,已经偏离了最开始的故事啦。还有一篇九良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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