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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旧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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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年除夕,整个北京城沉浸在一种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安静里。

晚上八点来钟,已经喝出点微醺意味的孟鹤堂,被他没喝酒要开车的小搭档搀着,一步三别的从他那干爹家里拜完年出来,往地下车库里头走。

贴着大红对联的防盗门一合,就看不见屋里头于谦松垮垮的笑脸和郭德纲那蟠桃儿似的发型,连着没走的几位师兄弟的欢声笑语,一道儿关在了里头。

相声界讲究台上无大小,台下论尊卑,于谦于老师的一家老小一年到头比他们这些个逗哏的都辛苦,到了年关——先来拜会拜会师父协同干爹,是个理所应当的事儿。

孟鹤堂没喝多少,就是上脸,迎风时候面上先涌起一阵春风化雨的红光,他懒驴似的挂在周九良身上,像他身上一个酒香四溢的大型摆件。

周九良伴着他那酒香四溢的摆件搭档走到车库,小区里头没人溜达,就他二位——独一份儿,高楼幢幢里皆是人影攒动张灯结彩,里面儿的年味儿几乎要冲出屏幕的撞进孟鹤堂眼里头。

他这一年的疲惫和辛苦才缓缓倒出空来,给他咂摸出一嘴滋味儿。

周九良从他孟哥裤兜儿里摸出车钥匙,摁开车门,滴一声在空荡的车库里漾了两圈,意犹未尽的散了。他把孟鹤堂按进副驾驶,自个儿钻进他隔壁座儿,先佯装点火,实则拿眼偷瞄孟鹤堂是不是看着他呢,趁着他孟哥出神,周九良动迅猛,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车座椅背往后稍微调了那么一调。

……这绝不是因为他比他孟哥肥美了一点!而是年关天儿冷!衣服厚实!

周九良调完座椅,又倾身到副驾驶那边,给孟鹤堂拉出安全带扎上,他穿的多——就当是穿的多吧,动不大方便,眼见那一脑袋钢丝儿小卷毛在孟鹤堂脸上都要蹭出个花样来了,那安全扣还就是死活不让他解决自己的单身问题。

“哎哟……这头油味儿,怎么着,狗粮老师,您要盘我啊。”

孟鹤堂给他蹭乐了。

“去你的吧,你可别和岳云鹏似的,坐在车上,张开嘴……好嘞。”

那安全扣终于听话的插剑入鞘,周九良满意的拍拍他孟哥胸口,坐正了,一边发动一边把那话说完了,“喝多了,那屁股脸一开车一张嘴,嚯,头也不低,就呕呕呕呕——”

车灯自下而上的亮起来,周九良缓缓踩住油门,没待车身溜出几米,那一路都寡言少语的孟鹤堂却突然凑过来,啪一巴掌,揿在车喇叭上。

车喇叭是好喇叭,敞亮,就是给周九良吓一激灵。

他第一反应想找扇子敲他,可车里没有,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在他孟哥车里拎出一本杂志,没使什么力气的摔他身上,嘀嘀咕咕的抱怨:“吓我一跳!”

孟鹤堂咧着嘴冲他笑的红光满面,像个挂在车里的大红灯笼,大红灯笼豪情万丈地指挥:“走!回家!”

“行,咱回家。”

周九良从善如流的踩住油门开车,余光觑着他孟哥在光影里明明灭灭的侧脸,也不自觉的在语气里捎上点轻快的笑,“咱回家过年咯!”

北京城难得不堵车,他俩一路疾行,也算是四舍五入的享受了一把早前王孙公子在紫禁城里飙车的感觉,周九良看着稳稳当当,实际内心估摸着没能超过五岁,路面空荡无比,只有偶尔一闪而过的电子警示牌提示:北京市交警支队祝您新春快乐!开车一滴酒,亲人两行泪。

孟鹤堂沉默的任由他飙车,伸手打开车窗,北方的夜里总有些刺骨的寒,夜风裹着年味儿一起没头没脑的涌进孟鹤堂的窗子,吹的他那点微末酒意俱散,灵台清明无比。

而立之年的孟哥再次轻轻咂摸一下那滋味,后知后觉的在里面尝出些甜来。

甜是酸甜苦辣的甜,是金银铜铁的甜,也是拨得云开见月明的甜……诸般种种,这千百种捎混着酸苦辣咸的甜味儿在孟鹤堂舌苔上跳舞,他松下那一年到头脸上面具似的笑,出神的看着路边连成线的风景,那路灯和店铺飞速略过去了,连着有些尚未关闭的商场里传出的新年歌曲,也被这抻长的时间理成一条细细的线,钻进他耳朵里头。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叹了口气,又没自觉的挂上笑来——这样看来他们是活在夜场的男人,还卖笑,也不知大年三十北京交警管不管他们这些特殊职业者,心有喟叹还乱七八糟的想包袱的孟鹤堂轻轻的说:“你说,咱们也成角儿了啊。”

“嗯。”

周九良捧哏惯了,这一搭腔,是他在台上常用的那种语调,腔拉的高,带点小鼻音,有点小孩没变声前那点奶里奶气的意思。

“挣钱了啊。”

“嗯。”

“跟你孟哥没跟错吧。”

他打蛇随棍上,立刻就要显摆出他那得意的双下巴。

周九良却从镜里给他一个诧异的眼神,一触即收,他把着方向盘,声音显得有点漫不经心:“什么话,不挣钱就不跟你了?”

“那不是,甭管挣不挣,你孟哥台上站一天,那就得有你一口饭吃。”

孟鹤堂道,片刻后又开了腔,“你说你这德行,这么些年我这单口是说的越来越好了,周狗粮周老师,您这给我磨练出退路来,你这懈怠的职业精神,也就我能接受得了了,那帮子观众也不想好好听相声啊,好家伙,回回给你送那么些个玩具。”

“大过年的说什么呢。”

周九良不耐烦听他孟哥这番多余的感慨,“我要是和您一起疯,德云社能让我和您拆喽。”

孟鹤堂什么都好,就是在这比他虚长的六个年岁里,别的没有,就比他多半斗的悲春伤秋。

二十四岁的男人和三十岁的男人其实是不同的。

二十四岁,还在觉得自己身强力壮追逐梦想的年纪,没有家室父母康健,只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然有大把的豪情壮志去挥霍。

可三十岁不同,已过而立之年,是该当该立的年纪,家室初成父母渐老,年轻时候从骨头里榨出的一把浪荡如今全数报复了回来,不时腰酸腿痛,提醒他年岁已经不小,再不闯下一番功业,再往后,还能如何呢?

身边的人催的事不关己,自己表面云淡风轻实际嘴角鼻尖那些个燎泡,全是急的,谁最着急,自己啊!

孟鹤堂也是从二十四岁过来的人,很是知道他家小先生心里是个什么想法,见好就收,当下就住了嘴。可那酒啊,是个挠嘴的玩意儿,他有一肚皮的心里话为了不煞风景无处倾倒,难耐地憋了半晌,还是向周九良报告:“我想唱歌!”

周九良匪夷所思地瞟他一眼,心说那于大爷家里的酒别是假的吧,怎么给他孟哥喝出这幅德行了,但人有兴趣,他也没法拦,只好允了。

孟鹤堂酝酿着准备开腔,周九良一听他那曲折完整的气息和前奏,就知道他即将开口的那歌,就是凄凄惨惨哀哀怨怨,不是分手劈腿就是绿帽出轨。这就泪窝子浅的玩意儿,还不得在车上哭喽哇。

“哎哎哎哎哎!”

他赶紧打住这趋势,皱起个八字眉,同他孟哥商量,“大过年的,咱就不能唱点欢快喜庆吉祥的歌吗。”

“屁话恁多。”

孟鹤堂白他一眼,那一腔酝酿好的愁绪被一打岔,上不上下不下的硌在那,影响他消化,可周九良说的在理,他只好委曲求全忍辱负重的问,“行吧,您要听个什么,京剧评剧河北梆子川越鲁粤流行歌曲喵喵喵,咱家都会。”

他一长串不打跌的秃噜出来,说完一个亮相,皱眉抿嘴目光炯炯,等着他家小先生点歌。

周九良不吃他那套,仍开着车,不动如山的道:“那来首恭喜发财吧。”

“啊?”

孟鹤堂有点失望,“不是我说,你孟哥我会这么多些歌,你怎么净捡烂俗的听呢,还没在商场里头听够啊。”

“哪有时间去商场听去啊!”

周九良撅他,“别废话,唱不唱,不唱闭嘴,这歌哪不好了,寄托了我新年最美好的愿望。”

“唱唱唱唱唱。”

孟鹤堂赶紧补救,晃晃悠悠地就开了腔。

喝了点酒,气息就不太稳,孟鹤堂起的高,还不记得歌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唱到高潮,那徐徐飘出来的高音不像在恭喜发财,倒像是引颈叫唤的老鹅,嘎嘎嘎的,催人尿下。

周九良听的直皱眉头,腾出一只手搡他:“唉唉唉,您这不如不唱啊,还恭喜发财呢,我看你这祝福一点也不诚心。”

孟鹤堂却没管他,在周九良的剧烈摇晃里岿然不动的把最后一句词儿唱完,才从容答道:“怎么了怎么不诚心了。”

“我懒得和您说话,醒醒酒吧啊,回去你妈念叨你我可不管。”

周九良抽空翻出一大白眼儿,一转方向盘拐进巷子里,再往前出溜一截,就是孟鹤堂他们家小区的大门。

小区保安认得他这常来常往的熟客,连通行卡也没查就给他放了过去,周九良把车停好,使钥匙锁上,再把钥匙原模原样的塞进孟鹤堂的裤兜里,隔着裤子拍拍,告诉他:“我还您了啊,醉了也给我记着,别回去可哪儿乱扔又赖我。”

他家车库光线昏暗,孟鹤堂脸上酒意消退借着一路寒风消退下去不少,此刻表情严峻地盯着他,半晌道:“你是不是看上其他爷们儿了。”

“恩呢看上隔壁烧饼了。”

周九良扯着他进电梯,从善如流的敷衍他,“一拍都掉渣……你走不走了,你不走我可走了,在于老师家光灌一肚子汤水,我可饿了啊。”

孟鹤堂给他拖进电梯里头,大过年的,突然很想亲他这搭档两口。

为什么呢,他方才唱这歌,想起来些旧事儿。

电梯一路上行在他家楼层停下,周九良先一步去敲门,没敲两下,孟妈围着围裙给他开门,一手面粉,很是热情的招呼:“哎呀航航来啦,快进来。”

接着面色一凝,教训自家儿子,“大过年的,上哪野去了喝这么多,还不快进来!”

周九良是艺名,身份证上正经名字叫做周航,一年净跑场子了,也没几个人这么叫他,孟妈这么一嗓子,给他俩一同叫的有点恍惚。

他俩脱鞋进屋,孟妈孟爸等他俩之余开始包饺子,年夜菜都搁在厨房保温,这会儿的饭桌上,满满当当全是面粉面皮大盆馅儿。

周九良同孟鹤堂一起挤在洗手台洗完手,擦干出来往饭桌边儿一坐,挽起袖子要帮忙,孟妈给他俩整怕了,年年帮忙年年越帮越忙,赶紧指挥孟爸弄一小盆儿小擀面杖小菜板,边儿啦玩去。

孟鹤堂还要挣扎,被他爸妈以一年到头忙到现在还不快滚去休息这样的理由,连着他搭档一起,撵到了客厅茶几上——那些小玩意儿也一应俱全的搬过去了。

孟鹤堂他家是半包围样式的布艺沙发,周九良率先大马金刀的在那长长一横上躺下,二郎腿翘老高,歪着头枕在沙发靠垫上玩手机。孟鹤堂找了个杯子吨吨吨一气儿灌进一杯凉水,才脱鞋上炕——单腿盘坐,一手拿着手机目不转睛,另一手往里搡周九良:“给我腾地儿。”

周九良往里挪了挪,让他孟哥正好和他头靠头,俩人活生生一“人”字,一人捧着个手机在那点点点,点了一会,周九良觉得梗着脖子疼,又坐起来,觑见那些面片菜馅儿,就推他孟哥:“起来。”

“干嘛。”

孟鹤堂在自拍玩儿,给他一推,大好的一张照片就照糊了,眼睛横着他瞪出一脸悲愤。

“来包饺子。”

周九良冲桌子努嘴,想想又从口袋里摸出枚钢镚儿拍桌上,对孟鹤堂说,“这硬币我给您包进去,吃着了,19年咱俩一同财源广进天长地久,好不好搭档?”

“成。”

孟鹤堂来了兴趣,把手机撇一边儿,拿着硬币去厨房消毒去了,周九良也跟着进去又洗了一回手,才拿着硬币出来包饺子。

周九良时常觉着孟鹤堂不是个正经东北人,一东北人不会包饺子,像话吗?

但饺子是要有人包的,他孟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他周九良就只好受受累,包饺子。

孟鹤堂在旁边双手托腮看周九良动手。先把面皮放手心里,硬币夹来,正正好好放中央,边放还边和孟鹤堂念叨:“这可都是咱们今年的福气和财运,一会要不我给您做个记号?”

“行。”

孟鹤堂一口应了。

周九良挖一勺馅儿填在面皮里,也没见怎么动,就是虎口那么一比划,几掐几捏,一个满满当当憨态可掬的饺子就完事了。

孟鹤堂捧场:“可以啊。”

“那你看。”

周九良冲他不要脸的那么一眨眼,把那饺子放在面板上,想想又问,“有牙签没?”

“有吧。”

孟鹤堂找了一阵儿,递给他,周九良接了,在饺子上绣花似的一阵洋洋洒洒,孟鹤堂定睛一看,俩字:盘他!

周九良把自己手机拿来很是拍了通照,才得意的给孟鹤堂展示:“咱俩今年就靠这火的,这俩字儿,合适。”

孟鹤堂没说话,只是笑,把那饺子端端正正的摆好,心想,这段子都说了多少年了,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呢,他俩人事已尽,不过是机缘与运气,终于转到了他俩面前而已。

他看着那饺子,渐渐眼里就浮起些笑意,想其实这些年在小园子里熬,他并非也是全无运气的。

这就又和那件旧事相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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